青海藏族阿柔部落婚姻研究
阿柔部落属青海藏族土著游牧部落,其婚俗中有许多原始遗留,“串帐”习俗成为赘婚的基础,也是婚姻不稳定的潜在因素。赘婚发挥着调整双方家庭的劳动力结构与财产分配、和谐家庭关系的社会功能,避免了靠男子传
早在远古时代,其先民就按一定的婚姻规则组建家一、阿柔婚俗庭,形成了一整套习俗。吐蕃时期,藏族婚俗就已基本定型。藏族苯教经典《择偶七善业仪轨》是一(I)“串帐”习俗。阿柔部落在定居以前普遍存在着暮合朝离的“串帐”习俗,即青年男女到部有关藏族先民择偶标准的历史文献,描述了古代15岁就意味着成年,可以谈婚论嫁了,父母给女的婚姻仪式,提到新郎的生命箭与新娘的金纺锤,r1]将新人托付给神,神灵他们永不分离o儿单帐,女儿可以接受男朋友的拜访。一般的(P164)贡丹?楚云嘉措描述了德格王子娶亲时的做法是,男女青年白天见面时约好,到了晚上,女
苯教仪式,工珠以诗体形式对此有详尽描述,包子在自己家等候,男子在夜晚上门并留宿于该女子帐中,次日清晨又回到自己家去。经过约两年的自括:请神来到新娘身边驱魔、净化灶神的污染、为由性生活才正式结婚,婚后就停止交异性朋友了。新娘铺设地毯迎进、献给新娘三种奶制品、为类似婚俗在其他少数民族中也存在,如景颇族姑娘新娘取新名、祈求、招神、颂祝吉祥等步成年后就另居一室,外村异姓青年男子可以到姑娘骤。[2](PP(153158)这里反映的藏族婚俗礼仪
家里“串姑娘”,父母不加。纳西族的“阿注繁缛,内涵深厚,寓教于其中。婚”是指男子夜间到女阿注(意为朋友)家住宿,其阿柔部落作为青海藏族土著游牧部落,有着极次日清晨回到自家劳动、生活。[3](PP(725726)深厚的民间文化底蕴,较完整地保留了原始婚在四川甘孜的札巴部落里也存在“串帐”习俗。[4]俗,反映了其婚姻价值取向,正受到藏学家和民俗阿柔牧区男子通过“串帐”和女子建立同居关学家的高度关注。阿柔部落的“串帐”习俗与赘婚系是为进一步建立婚姻家庭做准备。据林耀华研实质上是女系氏族社会文化的遗留,即便赘婚
究:“夫妻居住地,起初为望门居,男子只是晚上也保留了“一桩婚姻,两个婚礼”以及“不落夫才去拜访妻子;随后实行从妻居,即男子离开母亲家”的婚俗。婚礼上的煨桑、“罢丹”、“打茶”等习俗是古老的原始仪式。2009年8月,祁连县将氏族搬到妻子那里去居住;当母系家族向父系家族过渡后,逐渐改行从夫居,即妻子离开母阿柔部落的“招女婿”婚俗申报青海省非物质文化亲氏族出嫁到丈夫那里去。蚍引(PP(334,335)阿遗产。在我国社会急剧变革和经济、文化全球化的柔“串帐”习俗可能也是母系氏族社会以及后来对今天,研究阿柔婚俗对我国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收稿日期]20100118[基金项目]2008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边疆民族心理、文化特征与社会稳定研究西北地区子课题”(08JZD0023-2)阶段性[作者简介]王云(1966一),女,甘肃秦安人,大学博士研究生,,从事藏族教与文化研究101
偶制婚姻形态从妻居的遗俗。从时间上来说,“串次前来敬酒。然后,两组人马迅速赶回新郎口再次列队相迎。阿柔部落敬酒以“三”为吉祥与尊帐”与赘婚是先后相承的,有的直接演化为正式婚贵,小盘子里放着三只斟满青稞酒的酒杯。客人先姻关系。也就是说,赘婚实际上是“串帐”关系发用右手无名指尖反复三次蘸酒弹向空中供养三宝,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是男到女家的短暂同居关系在时间上的自然延长。上世纪80年代以后,然后才自己喝,这个动作称“乔卡”。如果饮尽三杯酒,主人再高兴不过,如果喝不了,前两杯可以“串帐”习俗开始逐渐减少,其原因有外来文化的饮少许,但第三杯必须饮干。有时,主人一边敬酒影响与渗透,也有部落自身新时期发展所做出的调适。一边唱歌,这时最好不要推辞,否则酒歌会唱个不
停。客人喝完酒后,一般要说“扎西德勒”(即吉(2)婚礼上的原始仪式。阿柔部落婚姻的缔结是一套带有程式化的礼仪,要经过提亲与订亲、迎祥如意)或“呱真切”(即谢谢)。亲与送亲、婚
马垫旁,扶其下马,新娘下马后必须踩在下马垫的提亲。如对方答应,便择日订亲。婚期由双方家长“雍仲”符(即圻字符)上。这是一块白色羊毛毡,商定,并由b卦确定,往往安排在正月。婚礼
在则改用大米。这就是阿柔婚俗中著名的“罢丹”好友前来贺喜并送上一份礼金,父母也随财力陪送习俗,在许多藏区早巳失传,而在阿柔婚礼场景中嫁妆,一般陪嫁白色母牛羊各100头(只),马一
反复出现,这是极其古老的藏族婚俗。雍仲图案意匹,附带全套马鞍等。藏族崇尚白色,母畜意味着味着爱情长久,婚姻坚固不变;大米与红枣作给娶亲一方送去具有繁殖力的牲畜,牲畜的兴旺对为大自然赐给人类的果实,象征着丰收与殷实。游牧民族来说至关重要。第一天是娘家婚礼,俗称“娘家喜”,主要有阿柔女子结婚前没有专门的“成年礼”,而是在婆家举行一个非常重要的戴头仪式,相当于成年新娘的“戴头”(即梳头)仪式与新郎的换装仪式。礼。新娘被接到婆家后,先进白色帐房中梳头,由当新郎、伴郎和媒人等迎亲者到齐后,由两名没有两名没离过婚的家庭幸福的婆家人担任,可以是姐离过婚的被认为家庭幸福的女性给新娘梳头。娘家姐或嫂子,从未婚姑娘的发式改变成已婚媳妇的发“戴头”仍是未婚女子的发式,梳成三个辫子,两式,即从三根辫子变成两根辫子,原来中间的辫子边的两根辫子戴上辫套后垂于胸前,而中间的一根分到两边,套上辫套后垂于胸前,直到打茶过后才辫子则盘在头顶。新郎要换上新娘家特意为他制作转到后面,这一习俗据说来自蒙古族。帐外早已桑的结婚礼服,藏语叫“摩合拉”(即正式给新郎穿烟袅袅,这是一种驱邪的净化仪式。一位长辈念诵婚服)。新郎在系腰带时有一个仪式,由女方家的戴头仪式结束后,新娘出帐“打茶”,包括火祝词。当天晚上,一对新人在娘家搭建的白色尖顶帐房(即新房)中圆房。次日一早,塘点火、烧茶与敬茶三个环节。在阿柔婚礼上,“塔嘎”(即火塘)具有十分重要的象征意义。在新新郎和伴郎提前返回。
式,成为其日后传接代、子孙繁盛兴旺的一个新娘家人护送到婆家。迎亲与送亲人数讲究“单出起点。新娘在婆家陪娘的帮助下,在火塘里生起去,双进来”,以13人组成送亲队伍最为吉祥。陪
火,用全新的灶具烧“晤合嘉(即认亲茶),旺娘在娘家、婆家各有一到丽名,这可能与藏族梳头
番所饮之茶,尝以茶叶熬成,灌入长木载,“藏酒。送亲队伍遇上第一组迎亲队伍时,一位长辈代
以木杵舂之,经三、五次而后成,名日表大家前去接过酒与“西玛”(用酥油和糌粑做成桶,和酥油(P293)实际上,现在的奶茶不需要的食品)。接着,第一组迎亲队伍顺时针绕送亲人打茶。【6]转一圈后奔向第二组迎亲队伍,两组合为一组后再沿用了“打茶”名称。奶茶烧好再打了,但仍后,婆家的直系亲102
类学之父泰勒研究,在印度,迄今还能找到火之祭二、赘婚的形成及其社会功能司,蒙古族游牧部落也一样。在古代亚洲,火广泛存在。[7](PP(625627)火不仅能烤熟食物、“赘婚”,阿柔人俗称“招女婿”。这是人类早期母系氏族外婚制的一种历史遗留,即某一氏族的用来照明,同时还具有净化与消毒功能。前者是一男子必须到另一氏族选择配偶。据史籍记载,赘婚种积极力量,后者则是一种摧毁的力量。那么阿柔在青海藏区普遍存在。据《丹噶尔厅志》记载,西人为什么又将“烟火”与“香火”联系起来并相信番种类,其婚多属招赘女家,男家反受聘礼,而冒“烟火不断,香火不断”呢?人类早期对火有两种不同认识。一种理论认为火是一种温和的生产力女家之姓。[6](P291)另据《贵德县志稿》记载,番族“惟招赘之风盛行,有女不嫁,招赘女婿,生量,同时也是一种刺激物,能促进植物生长和一切男产女,顶立裎祀。,,[10](P717)说明最晚在清代、构成健康和幸福的事物。另一种理论认为火具有凶时期,青海藏区仍盛行赘婚,在阿柔部落里延狠的力量,能人、动物和植物生命中的邪续至今。[11](P432)假如某家有三男一女,通常的恶成分,是一种净化剂与消毒剂。[8](P600)根据做法是,三个儿子去其他部落入赘,而给女儿又从前一种理论,火既然能刺激植物生长,那就不难衍其他部落招婿。这与男方由于生活窘迫,无力娶妻生出对人类生殖与繁衍的刺激作用。因此,阿柔先而去倒插门截然不同。前者是原始婚姻的遗风,后民将“烟火”与“香火”联系起来是基于对火的积
后不改姓,称岳父母为叔、婶,其家庭与经济地位座,由新郎的舅妈或婶娘给新娘换上婆家准备的结与第一种情况相同。[12](P178)但阿柔部落无论是婚礼服羊羔皮袄。一边穿戴一边赞颂新娘,赞颂双赘婚还赘婚,新娘、新郎婚后并不改名,但都方亲家的。然后,新娘的舅父或叔父代表新娘把对方的父母称阿爸、阿妈。在阿柔部落里,赘婚父母向新郎家人及亲戚哈达、礼物,并在雍仲与非赘婚两种婚姻形态并存,基于“烟火不断,香图案白毡上摆放嫁妆,一边摆放一边用幽默风趣的火不断”的一种原始认知,阿柔人认为香火不一定藏族民谚交代陪送的牛羊有多少,衣物的价值是几要靠儿子来传,女儿女婿也能传接代,完全没有何。这一环节称“摆嫁妆”。接下来,“董斜”(即道吉祥者)开始赞神颂男尊女卑观念,与内地汉族靠儿子传接代的文化佛。其精彩而智慧的颂词寓意深刻,常常折射出人传统截然不同。生历程中的大道理、深,赢得摩尔根在讨论印第安人氏族时指出,氏族是以阵阵喝彩,一个血亲为基础的一种古老社会组织,当时因无法确定个笑话把婚庆气氛推向。接着,送亲男子和迎男性世系,联系亲属的纽带只能以母方为主。女性亲女子抢夺两只全羊,一方胜出后把另一只分给前世系是原始的,比男性世系更适合于人类早期的社来贺喜的亲朋好友。最后,给送亲者送回礼、敬上会状态oE13](P246)只是当私有财产出现后,偶婚马酒、唱祝福歌,送亲者唱托付歌,婚宴结束。此
众所周知,在我国汉族地区,香火是靠儿子来赘婚发挥的社会功能是显而易见的,一是解决了无子家庭或孤女家庭的劳动力缺乏与老人赡养的延续的,赘婚受到社会歧视,认为只有家境贫寒、问题。二是调整了劳动力结构与财产的分配。多子无力筹措彩礼或有某种缺陷、或难以找到对象的男家庭经济负担较重,无力给每个儿子盖房另立门子才会倒插门,入赘女婿的家庭地位与社会地位都比较低。然而在青海藏区,赘婿在女方家庭中地位户,为了减轻负担,让儿子入赘他家。这样,在划分财产时,入赘他家的儿子只带走一份属于他的牲较高,在社会上不受歧视。在阿柔部落里,男子到畜,父母无需再给他盖房,而家里的草场是不动女方家“串帐”留住,已经是从妻居的一种热身,为日后人赘奠定了基础。“串帐”时间的延长与产,是带不走的,这样极大地减轻了父母的经济负担。而女方家庭得到了一个男性劳动力,弥补了劳“串帐”伴侣的逐渐确定就自然过渡到赘婚婚姻形
系较婆媳关系更加融洽。因为岳母为使女婿疼爱女中的“一桩婚姻,两个婚礼”以及婚后的回门习俗儿,自然会更女婿。而女婿作为男性,在琐碎也体现出了这种过渡性质。在笔者调查过的30多个阿柔家庭中,赘婚家的家务方面承担较少,主要从事放牧等户外劳动,庭
从而避开了产生家庭矛盾的主要场所。因此,赘婚约占一半。青年男子入赘后,女方父母待他如亲家庭关系一般来说是十分和睦的。四是在客观上有生儿子一样,被视为女方家的正式家庭,有商利于计划生育工作的开展。阿柔人没有重男轻女观定家庭要事的,参与家庭议事。甚至在有些赘婚家庭中,入赘女婿成为一家之主,掌管家庭事念,传接代并不在于有无儿子。女儿招婿后,女婿开始发挥跟儿子一样的家庭和社会职能。他们不务,女方家人将家庭全部移交给女婿。入赘女会为了生男孩而多生孩子,避免了汉族农村常见的婿在财产的使用、分配与继承问题上跟岳父母家的其他子女一律平等,同时,也承担养家糊口、赡养重男轻女思想与错误生育观念。女方父母的责任。其社会地位也较高,在社区组织三、阿柔婚姻观的现代变迁和社会活动中和非赘婿有着同等的和义务,同样得到社会的认可。如果说“串帐”与赘婚是男方由于历史原因,藏族的婚姻度较高,离婚
率也高,人们对离婚和再婚现象比较宽容与理解,附入的话,那么婚后的生活就是赘婿反客为主,受大多数离异者都能在较短时间里重新组建家庭。[15]到和妻方家的任何一个男子同等的尊重而逐渐掌握
“串帐”直接趋入两性关系,此前可能并不了解彼的入赘男子中,既有因家庭困难无力娶妻而入赘此的生活习惯和性格,思想感情的沟通往往是在同者,也有家境尚可,但本人情愿入赘者o[143阿柔部
产生矛盾而导致离婚。虽然许多人认为牧民对婚前子家庭招婿户通过赘婚吸纳男性劳动力,同时也解性行为不太在意,但笔者也了解到,有些人受汉族决了老人的赡养问题。二是长女招婿户因家中儿子婚姻观的影响比较注重女人的贞节,婚后如发现对年幼而招婿帮助父母料理家务。三是幼女招婿户并方以前性生活比较随便的话,势必会受影响而导致不缺少儿子,也不缺少劳力,只因父母宠爱女儿而离婚。父母或女儿互相选择了与对方生活在一起,招婿。阿柔部落的许多赘婚家庭并非没有儿子,但随着我国新婚姻法的颁布与实施,“串帐”习这是双俗已经减少,但任何一种古老习俗很难在短期内消方最合意的一种解决办法。】04
亲密程度会有一定的消极影响,成为离婚增多的另阿柔人虽然不歧视离异者,但离婚毕竟会遭人议论。在阿柔婚礼上,给新娘梳头的人必须是未离一个潜在原因。过婚的家庭幸福的女性。这本身就
在如今的信息时代,文化、内地汉族文化说明他们对离婚和其他民族的文化通向阿柔地区的渠道比以前任何的一种态度,即离婚家庭被认为是不幸福的。据观一个时期更加畅通,阿柔牧区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察,阿柔人并不隐瞒自己离婚的事实,但近年来受的变化。男女受教育年限的增加从根本上消除了汉族影响而使离异者会受到社会的压力。一方面,“串帐”习俗和早婚现象逐渐减少,给婚姻带“串帐”产生的场所,遏制了早婚现象的发生,与其他民族的文化交流势必加速其婚姻观、家庭观与来的负面影响也有所降低。但另一方面,随着学校价值观的变迁。教育的普及与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实施,阿柔人在县[参考文献]1rL]陈立明,曹晓燕(民俗文化[M](:中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国藏学出版社,2003([9]阿柔。逗曲”简介ER](第二批青海省省级非物质2rL](法)图齐等著,向红笳译(喜马拉雅的人与神文化遗产名录简介(二)(祁连县文化局,2009([M](:中国藏学出版社,2005([103()姚钧纂(贵德县志稿[M3(青海省民委少3rL]宋蜀华,陈克进主编(中国民族概论[M](:数民族古籍整理规划办公室(青海地方旧志五种民族大学出版社,2001([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89(4rL]根旺(论藏族札巴部落婚姻家庭形态的变迁[J]([n3陈庆英(藏族部落制度研究[M](:中国藏研究,1991,(4)(学出版杜,2002(5rL]林耀华主编(民族学通论[M](:民族[12]丹珠昂奔(藏族文化发展史[M](:甘肃教大学出版社,1997(育出版社,2001(pO[13]rL](清)杨治平编纂(丹噶尔厅志[M](青海省民委(美)L(H(摩尔根著,杨东莼等译(古代社会少数民族古籍整理规划办公室(青海地方旧志五种[M](:编译出版社,2007([M](西宁:[14]态愫(青海藏族婚俗文化[J](青海民族研究,青海人民出版社,1989([7](英)爱德华?泰勒著,连树声译(原始文化19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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