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特：轻量级的文艺面对重量级的时代
轻量级的文艺面对重量级的时代——兼论轻喜剧的潮流
摘要：我们坐在了创作源泉的金山上，作出的局面却是以轻量级的文艺面对重量级的时代
【诺贝尔文学离我们最近】
我不是调侃，是认认真真的说，中国文艺的优势是：最具有获得诺贝尔的基础条件的国家。
什么是基础条件呢?说过一个常识性的真理：生活是创作的源泉。哪一个国家有这样丰富的源泉!哪一个时代有这样丰富的源泉!如果把这个源泉的功能比作金山，我们就坐在一座谁也比不了的金山上。
为什么我们拥有这样的金山?
我们正在奋斗，奋斗的内涵是：我们要用一两百年的时间走过(包括“超越”)六、七百年走过的道。这样一个伟大的“压缩”，使我们的生活无比加大了广度、深度和浓度。按周有光老先生的“三分法”，我们要完成的任务是：经济，从农业化到工业化到信息化。，从神权到君权到。思维，从思维到玄学思维到科学思维。这三个“三分”的进化，融于其中的核心的进化，是人的进化，即古代的臣民向着现代的进化。
这么大的任务，这么短的时间，为13亿人年年月月日日的弃旧图新的生活，不是，也不可能是一条平坦的大道。更何况我们不可能“轻装上阵”，唱着欢歌，跨着大步，直奔目标。我们是背着他国少有的沉重的历史包袱，去完成他国少有的重大的时代任务;为此，我们不可避免的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已付的代价，难以计算;还须付出的代价，难以预料。
如果把“代价”这个抽象的概念复原为指为“源泉”的“生活”的本相，那就是活脱脱的悲剧和喜剧。用鲁迅的话来说，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给人看，喜剧是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而我们的悲剧与喜剧，其“”的与悲苦，其“撕破”的剧烈与震撼，堪称无可比拟，用对的界定，即“史无前例”，是最为贴切的。即以冤假错案为例，从统计学的角度看，只是个数字，多一个“0”，少一个“0”，并无巨大的心理冲击;加上中国人口众多，在某些大人物看来，去掉个“0”还是“极少数”( “多数”“少数”曾是个神奇的游戏;尤其在中国，一个“极少数”，就是一个中等国家人口总数的若干倍);但对作为“源泉”的“生活”而言，却是一个个鲜活活的人，一个个情浓浓的家，还着诸亲好友;其中有着无数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离别、;仗义直言、卖友求荣;人生、;尊命、醉生梦无数的、丰富多彩、千奇百怪的，甚至匪夷所思的状态、状态，无论有多少大艺术家，也是说不尽、演不完的。
【相似的】
是的，单从“创作源泉”的角度看，我们具有任何国家难以比拟的优势;这优势足以养育出一大批大作家，大艺术家。这种优势的兑现，在历史上有相仿的，这就是17世纪末到19世纪的俄罗斯。
这个时代从彼得大帝开始至罗曼诺夫王朝终止。与我们这个时代相仿的是：大转型，目标是在尽可能短的时期完成从农奴制到现代化的转型。这样的一个“压缩”，虽然直到王朝，没有完成，但所激起的社会矛盾、震荡，演化为俄罗斯前虽未有的生活状态，形成为前所未有的“创作源泉”;果然，就是在这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内，尤其是19世纪，在思想文化的各个领域涌现出超越的世界级的大师。且不说戏剧家、音乐家、美术家、表演艺术家，单说文学家，如大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大作家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陀斯妥也夫斯基、果戈理，大文学家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等等。可惜时间不对号，诺贝尔金是1900年正式问世的，但我敢肯定的说，获得诺贝尔文学的文学家，从对世界文学史的影响来看，鲜有能和他们比肩的人物。 一个基础性的原因还是那句话：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他们生活在一个类似于我们的转型的时代，并且为了赶和超，在时间上是需要“压缩”的，因而异常的丰富多彩，复杂多变，深刻厚重。
【为何相似而不同】
于是，一个尖锐的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为什么类似的我们没有兑现，我们没有如此众多的世界性的大师?面对如此难得的“源泉”，我们没有堪称傲世的大悲剧的的作品，堪称傲世的大喜剧的作品。“源泉”无比的丰富，可作品却无比的不匹配;源泉的效应没有充分的发挥。这就是中国文艺的基本矛盾。
这里要强调，审视中国文艺必须考量效果;在叙事文艺中，小说，尤其实长篇小说，在全人口中的影响已微乎其微;中国的图书阅读量界上排名极后，是众所周知的。因此，和很多“雅士”不同，我以为要真正从效应的角度研究当代的文艺，而不管你个人喜欢与否，就必须面对电视剧。电视剧的影响不仅超过文字类的叙事艺术，还超过了电影和话剧。中国电视剧年产2万集，虽然能的不足30%，但这界上已是首屈一指的量。这个量，不能不对中国人的价值观、观、审美观发挥冲击作用。而我一贯的认知是，文化唯一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文化的物质形态来自，归根到底，也服务于。因此，从影响当代很多中国人的的角度看，电视剧举足轻重。而正是电视剧告诉我们：无比丰富的“源泉”，没有在我们的文艺中得以涌现;不是耸人听闻，面对一个伟大的转型的历史时期，我们的文艺交出的是一份白卷。
生活中有震撼的悲剧，文艺中没有。
生活中有震撼的喜剧，文艺中没有。
我想起一位众所周知的中国科学家，他的一生就是大悲剧与大喜剧的交融。 这样的创作“源泉”如若真实的为电视剧，其中所包含的历史价值、时代价值是无可比拟的。对于类似的创作“源泉”，我们的文艺，交出的是白卷。
【轻量级取代了重量级】
面对这个重量级的时代，我们交出的是轻量级的文艺;具体而言，我们交出最多的是娱乐性的轻喜剧。我无意反对轻喜剧，更不主张禁绝轻喜剧，它作为文艺的一个品种，有存在的性、合。但如果轻喜剧成了反映当代现实的独占鳌头的艺术品种，那是文艺的悲剧，也是民族文化的悲剧。这就像一个人的食物结构，只有零食，没有正餐，能够健康吗!
在词典上可以查到轻喜剧的定义;而我以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反映现实的基本特征：即避开可以构成大悲剧和大喜剧的社会矛盾，以强化娱乐性为重心反映“牛奶杯子里的风暴”。
它也会使你流泪，但不是荡涤灵魂的热泪;它也会使你开笑，但不是暴发压抑的狂笑;喜怒哀乐俱有，但是轻轻的、浅浅的，只是池塘里的涟漪，绝没有海浪江潮。有，但仅是家长理短，绝没有认识上的深刻和豁然开朗。也许可以让你放松，回家睡个好觉;但没有灵魂的净化，认知的提升。
这里多的是，姑嫂婆媳的无关大体的纠纷，和前夫、前妻撞见的尴尬，对小毛小病的调侃，各种偶遇引发的逗笑;这里多的是伶牙利齿的小丫头，装疯卖傻的靓女，姑作冷峻的帅哥，自轻自贱的戆男，卖弄的丑女;这里多的是怪诞的打扮，搞笑的表情，的语言;这里的戏剧结构多的是正常或非正常的血缘关系，如他的对头恰是他不知道的亲兄弟，他的爱人恰是他的仇家的女儿，或是姐弟二人恰恰爱上了父女二人，等等;这些东西可以构成戏剧必需的悬念，但更可以避开意义重大的社会冲突，也可以绕过令人望而生畏、闻则色变的所谓“问题”;真正遵循了孔老夫子的古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毋言、非礼勿动。当然，这个“礼”与孔老夫子的“礼”同为一种约束，具体内涵则大部相同了。我想这是大家都懂的。
我们坐在了创作“源泉”的金山上，作出的局面却是以轻量级的文艺面对重量级的时代。用来作补充轻喜剧的单调的是缺乏真实性的，甚至干脆表明“戏说”的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于是我们的孩子们最熟悉的历史人物是小燕子，以及和她一起玩耍的，还有那些在后宫争宠吃醋的皇后、嫔妃与宫女。我们的大人们最熟悉、最崇尚的是明君、和大侠，以至于把他们变成了当代的。在我们的当代题材的电视剧中，缺乏担当时代重任的、具有现代文化意义的英雄，用以补充的是可以徒手撕裂鬼子的抗日英雄，和神出鬼没、战无不胜的地下工作者。中国当代的时代重任，已概括为“四个全面”，这是需要相应品质的人来完成的。这些人的是怎样的?这些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动力和阻力?这些人是依赖于什么样的因素、因素得以成长的?等等的时代课题，我们的轻喜剧式的文艺能够回答吗?
【需要找到回答】
在正式的会议的报告中，在正式的文件中，绝不缺少反映大时代的号召，绝不缺少不要大时代的叮咛。但缺少反思性思维，即在什么样的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下，这个反映大时代的目的是达不到的;因此，也缺少解决这个问题的前提。于是，年复一年，轻喜剧式的电视剧愈来愈成为反映当代生活的主流文艺样式，并且是有增无减。这只要看看似乎花样翻新，实则挖空心思却难脱窠臼的剧名，就什么都明白了。
其实个中的原因，太多的人都想过;比较集中的共识是言论问题。但我以为还有进一步深究的空间。以俄罗斯为例，16世纪开始就有书报检查，并且愈来愈。沙皇甚至亲自审查普希金的作品。据索科尔斯基《书的故事》记载，18世纪的剧作家卡普尼斯特创作的喜剧《》，有的官僚“对号入座”，恼怒万分，纷纷向沙皇，沙皇当即停止演出，查封剧本，把剧作者流放到西伯利亚。并且成立了御前办公厅第三局，专管文化检查，其操作原则如赫尔岑所说：“置身于法律之外和法律之上。”值得我们研究的是，为什么在这样的中，依然大师辈出?这里牵涉的也许不仅是执政者的制度和政策，更有整个民族的文化土壤。
2015-6-26
（原文来自共识网 原作者：沈敏特 责任编辑：令狐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