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骂了几句之后，他又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是傻子。
猴子为什么不直接上报？猴子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捅到联合指挥部，让圣堂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但猴子没有。
猴子选择用这种近乎荒唐的方式，私下里解决了。
这既是在卖保罗主教一个面子，更是一种警告。
猴子在告诉圣堂的所有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次我能让你们用“祝福”换饼干，下次，你们可能就得用别的东西来换了。
想通了这一层，保罗主教心里的怒火，渐渐被无力感取代。
他挥了挥手，疲惫地对那个前来汇报的执事说：“……就按他说的办吧。告诉那几个小子，祝福的时候，用心点。”
执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主教的意思，躬身退下。
保罗主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帐篷外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骑士们，眼神复杂。
李轩枫手下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邪门。
王五是明显危险的，而这个猴子，则是暗藏的威胁。
这个远征联盟，远比保罗主教想象的要难混。
李轩枫用强硬的手段把所有势力捆绑在一起，B-3号基地的运作总算上了正轨。设备投放区、提纯作业区、警戒区和后勤区，四个部门像巨大的齿轮，开始互相咬合着转动起来。
只是这种转动，带着一股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基地的运转带来了惊人的消耗。联合指挥部里，赵成对着面前的光幕，眉头越皱越紧。光幕上，一条条物资消耗的数据正在飞速刷新，其中几条红色的曲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陡峭地攀升着。
“赵成军团长。”一个负责设备投放区的技术员，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截断裂的特种合金绳索，“这是今天刚报废的，您看。”
赵成接过那截绳索，入手沉重。这种绳索由多股记忆金属编织而成，专门用来吊装几十吨重的深海探测器，强度很高。赵成用手指抚过断口，那里的磨损痕迹很不正常，像是被反复在粗糙的物体上摩擦导致的。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五根了。”技术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按照正常损耗，这些绳索足够我们用上一个月。可现在才三天，库存就快见底了。”
赵成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截绳索放到桌上，目光重新回到光幕上，调出了设备投放区的物资消耗详单。特种合金绳索、高强度挂钩、固定锚栓，这些昂贵耗材的消耗速度全部超过了预估的三倍以上。
“我知道了。”赵成挥了挥手，示意技术员下去。
技术员刚走，另一个麻烦又找上门来。提纯作业区的负责人，方舟的工程师卡玛，发来了紧急通讯请求。
全息投影中，卡玛一脸凝重，背景是轰鸣作响的提纯设备。
“赵成军团长，情况有变。”卡玛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我们发现，这片海域的大地之血原液，其内部伴生杂质的种类和浓度远超预期。现有的催化溶剂配比，无法达到理想的提纯效果。”
“说重点。”赵成打断了卡玛。
卡玛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赵成如此直接，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储罐，说道：“我们需要紧急补充一大批K-7型复合催化溶剂，而且用量可能是原计划的两倍。否则，提纯效率会大幅下降，甚至可能导致第一批原液报废。”
“需要多少？”
“至少二十个标准单位。”
赵成看着卡玛那张为大局着想的脸，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平静地说道：“知道了，我会核实库存。”
通讯切断，赵成眼中的寒意更甚。
K-7型复合催化溶剂是希望城提供的最高级别催化剂，非常珍贵，库存本就不多。卡玛一开口就要二十个单位，这个数字太夸张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赵成心中蔓延开来。赵成没有立刻去调拨物资，而是调出了所有仓库的实时盘点权限。深夜，赵成一个人待在指挥部，连夜对所有物资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
赵成将光幕上的账目与各区域汇报的消耗数据进行逐一比对，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难看。
问题不止出在设备投放区和提纯作业区。圣堂负责的后勤区，高能营养膏和医疗物资的消耗也高得离谱。就连雄鹰舰队负责的巡逻艇，燃料补充的频率都比正常高出了百分之三十。
这些盟友像一群蛀虫，正在疯狂地啃食着远征军本就紧张的家底。
就在这时，猴子的通讯请求插了进来。
“赵成，看个好东西。”猴子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响起。
一段监控录像被发送到了赵成的终端上。画面有些昏暗，拍摄地点是昆仑的营地区域。几个昆仑士兵正鬼鬼祟祟地，将一条粗大的特种合金绳索，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们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上，用来加固那些临时搭建的掩体。
那绳索，正是设备投放区报废清单上的同款。
赵成默默地看着视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越发冰冷。
赵成关掉视频，将最终的盘点报告整理完毕，上面每一个巨大的亏空数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成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去找秦峰或者卡玛对质。赵成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赵成拿着那份沉甸甸的数据板，径直走出了指挥部，在深夜的寒风中，敲响了李轩枫临时指挥室的门。
门开了，李轩枫正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黑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盟主。”赵成走了进去，将数据板放在李轩枫面前。
李轩枫的目光从数据板上一一扫过，从昆仑的绳索，到方舟申请的溶剂，再到圣堂和雄鹰舰队异常的消耗。李轩枫的眼神古井无波，仿佛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赵成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赵成知道，盟主看完这份报告，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暴。
“盟主，还有一件事。”赵成补充道，“在清点高价值物品时，我发现存放在三号特种仓库里的三个亚空间高压容器不见了。”
赵成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三个容器，是韩心棋博士专门设计，用来在极端环境下，无损封存高活性大地之血原液样本的。而负责看守三号仓库的，正是方舟的人。我调阅监控，在那段时间，仓库附近的监控信号，恰好出现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未知信号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