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炉子”这两个字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心都在滴血。
他点了点头,又对张正道躬了躬身。
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脚步平稳,仿佛真的要去忙别的事。
然而。
就在拐过一处屋角,确认张正道和陈朵看不见自己后。
马仙洪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闪身躲到了一堵矮墙后,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这里距离小屋大约二十米。
勉强能听见对话。
【这个距离……应该能听到大概。
道君到底要跟陈朵说什么?
万一他要带陈朵走……
他不放心。
真的不放心。
屋内。
陈朵侧身,让张正道进屋。
小屋内部简洁到近乎简陋。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一个柜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极轻微的、属于蛊毒的甜腥气。
陈朵关上门。
转身面对张正道。
这次,她的语气更加直接:
“道君,什么事?”
目光中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昨晚种下的期待。
张正道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陈朵脸上。
那种平静的注视,让陈朵感到有些不自在。
突然。
张正道毫无征兆地转身,走向屋门。
陈朵一愣:“道君?”
张正道伸手,缓缓推开了刚刚关上的木门。
动作很轻。
“吱呀——”
门轴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并没有出去。
而是站在门口。
目光越过小院的篱笆,投向了远处,那个方向,是村外的一座小山丘。
小山丘距离小屋约百米,上面长着稀疏的树木。
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马仙洪确实没走远。
二十米的距离让他觉得不保险,也容易被发现。
于是他利用神机百炼制造的隐匿法器,绕路爬上了那座小山丘。
此刻,他正藏在一棵老树后,借助枝叶遮挡身形。
手里拿着一个小型监听法器,正对准小屋的方向。
看到小屋的门突然打开。
马仙洪心头猛地一紧。
被发现了?
不可能……我藏得很好……还有法器屏蔽。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把自己更深地藏在树干后。
然而。
当张正道的目光穿过百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投向小山丘。
马仙洪的心脏,真的停跳了一拍!
呼吸停滞。
血液仿佛凝固。
握着监听法器的手,瞬间冰凉。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在看这边?
他知道我在这里?
隔着百米……隔着树木……他是怎么能发现我的?
他是在……警告我?
马仙洪躲在树后,一动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平静、仿佛能穿透树干,直接钉在他的灵魂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就在这时。
监听法器里,传来了张正道平静的声音。
因为距离,稍微有些模糊,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我们换个地方谈。”
然后是陈朵的回应:
“好。”
马仙洪感到了绝望。
他果然发现了!
我……我该怎么办?】
跟上去?
张正道看着小山丘的方向。
大约过了五秒钟。
他缓缓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随意看看风景。
转身回到屋内。
看向陈朵:
“这里不太方便。”
“我们换个地方。”
语气平淡,但陈朵听出了言外之意。
陈朵看了一眼门外的小山丘方向,又看向张正道。
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
“去哪里?”
张正道给出了答案:
“河边。”
“昨晚的地方。”
陈朵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袍披上。
不是为了保暖,是为了遮掩身形。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头。
两人准备离开。
张正道率先走出小屋,陈朵跟在后面。
出门时。
张正道又看了一眼小山丘的方向。
这次,只是随意一瞥。
但就是这一瞥。
让躲在树后的马仙洪,如同被烫到了一样,差点叫出声来。
马仙洪在树后,看着两人离开小屋,向村东小河方向走去。
他的心脏还在狂跳,手脚冰凉。
他在挣扎跟不跟?】
道君已经发现我了……再跟就是挑衅。
他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放下了手中的监听法器。
他不敢跟。
真的不敢啊!
那个背影,那道目光。
让他明白了什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晌午时分。
碧游村东侧,小河畔。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河面上,泛起层层金色的波光。
水流潺潺,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哗啦”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芦苇随风轻摇,气氛比昨夜那种压抑的黑暗多了几分明朗。
张正道带着陈朵,来到了这里。
他在河边那块熟悉的青石旁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陈朵。
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任何铺垫。
他直接切入核心:
“上次跟你说的事情。”
“你考虑好了没?”
陈朵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距离张正道三米外的地方,那是她习惯的安全距离。
帽檐下,那双眼睛眨了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次说的事?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晚河边的对话。
“你可曾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道君的意思是……真的愿意帮她?
真的愿清除她体内的蛊毒?
漫长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流水声在耳边回荡。
陈朵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装着蛊虫的布袋。
她在思考。
在权衡。
也在怀疑。
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廖叔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公司的“资产”,也是因为多年的相处。
马仙洪对她好,是因为她是碧游村的“同伴”,也是因为她是神机百炼的最好“样本”。
那道君呢?
这个强大的男人,为什么要帮她?
大约两分钟后。
陈朵缓缓抬起头。
目光直视张正道,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
“道君,您……为什么要救我?”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在她看来唯一“合理”、但又极其荒诞的猜测:
“您……喜欢我?”
问出这句话时。
陈朵的脸上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任何期待。
只有纯粹的困惑。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毕竟,在她有限的人生经验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要么有所图,要么……有感情。
“……”
张正道明显愣了一下。
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随即。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呵。”
他难得地笑出了声。
不是冷笑,不是嘲讽。
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被逗乐的好笑:“别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