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洛阳的官道上,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正慢悠悠地晃荡着。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雪白狐裘,暖意融融。
武明空斜倚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本奏折,眉头微蹙,正试图在颠簸中批阅公文。
然而,某只不安分的爪子,严重干扰了女帝陛下的办公效率。
“赵奕!”
武明空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的奏折往小几上一拍,凤目含煞,瞪着身边那个几乎快要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你能不能老实点?!”
“我很老实啊!”
赵奕一脸无辜,那只手却依然顽强地停留在武明空那被黑丝包裹的修长玉腿上,甚至还极其顺滑地往上蹭了蹭。
“我在帮陛下检查身体。”
赵奕理直气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马车颠簸,我怕夫人的腿部肌肉紧张,容易抽筋。为夫这是在用独门手法,帮你舒筋活络,放松肌肉。”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感觉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舒筋活络?
谁家舒筋活络是专门往大腿根里按的?
“那你另一只手在干什么?”
武明空咬着银牙,视线落在他那只正试图从她腰间衣带缝隙里钻进去的咸猪手上。
“哦,这个啊。”
赵奕面不改色心不跳,指了指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又指了指武明空那波澜壮阔的胸口。
“我在对比。”
“对比?”武明空愣了一下,跟不上这狗东西的脑回路。
“对啊,我在考察大周的江山社稷。”
赵奕凑过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暧昧:“我想看看,是外面的山峰险峻,还是这座……更胜一筹。”
“而且夫人你看,这山川秀丽,正如夫人之胸怀,博大精深,令人流连忘返,忍不住想要攀登一番……”
“滚!!!”
一声羞恼的怒喝穿透车厢,惊起了路边树林里的一群飞鸟。
赶车的李金李银对视一眼,默契地缩了缩脖子,把马鞭甩得更响了些。
……
与此同时。
秦国,咸阳宫。
御书房内的气氛,与赵奕那边的旖旎截然不同,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秦皇嬴烈端坐于案后,手里捏着一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
在他对面,太子赢疾正襟危坐,虽然今日面色略显苍白。
“好一个白启!”
嬴烈猛地一拍桌案,将那份军报递给赢疾,“疾儿,你看看!这老杀才,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横扫了半个西域!”
赢疾双手接过军报,快速浏览。
军报上,白启的笔触依旧简练而冷酷。
“……臣率大秦锐士,已克楼兰及周边七国。据楼兰王供述,及抓获之俘虏审讯得知,那伙金发碧眼、手持长矛、结成刺猬方阵之敌,乃是来自极西之地的‘马其顿’国。”
“其国疆域之广,不亚于昔日前燕,带甲百万,战船千艘。此前在义渠被臣坑杀者,不过是其东征之先锋偏师。”
看到这里,赢疾的瞳孔微微一缩。
带甲百万?
这极西之地,竟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帝国?
他继续往下看。
“……现马其顿王已得知先锋覆灭,大为震怒。据细作回报,其已在西域边境重新集结大军七十万!其中有重装方阵步兵三十万,铁甲骑兵十万,另有仆从军三十万,号称要踏平东方,饮马咸阳。”
七十万大军!
然而,军报的最后,白启的话锋一转,透出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狂傲。
“……敌虽众,然战法呆板,不知变通。臣现有增援的卫嚯将军十万大军,加义渠十万,据城而守,可保无虞。”
“然,陛下若欲毕其功于一役,全歼此獠,扬大秦国威于极西,则请陛下增援臣铁骑十万!”
“臣立军状:若有十万铁骑,这西域黄沙,便是那七十万蛮夷的埋骨之地!”
赢疾看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军报轻轻放回案上。
“父皇。”
赢疾抬起头,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野火,“这是天赐良机。”
嬴烈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哦?疾儿以为,该当如何?”
赢疾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在西域那片空白的地方重重一点。
“马其顿虽强,但劳师远征,补给线拉得比命还长。而我大秦,背靠关中,粮草充足,又有白启这等绝世统帅坐镇。”
“这七十万大军,看着吓人,实则就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赢疾转过身,对着嬴烈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
“儿臣以为,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既然那马其顿敢把手伸这么长,那我们就给他剁了!不仅要剁了手,还要顺着这只手,把他们的身子也给拽过来!”
“只要一战击溃这七十万主力,西域三十六国,将尽入我大秦囊中!届时,我大秦的版图,将向西延伸千里!”
“好!”
嬴烈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疾儿此言,深得朕心!”
这才是他嬴烈的种!
这才是大秦未来的王!
“传朕旨意!”
“命上将军蒙虔、蒙祖、李仁,即刻率领五万铁鹰锐士,火速西进!”
“再从河西大营,抽调五万精锐骑兵,凑足十万之数,交由蒙虔统一指挥,驰援白启!”
“告诉白启,朕给他十万最精锐的铁骑!再给他送去五百架新式‘回回炮’!这一仗,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朕要让那帮金毛蛮子知道,东方,是他们的禁地!”
“儿臣遵旨!”赢疾躬身领命。
待拟好圣旨,赢疾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嬴烈看出了他的异样
“疾儿,还有何事?”
赢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代天巡狩,随军出征西域!”
“什么?”
嬴烈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要去西域?胡闹!你是太子,国之储君,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那西域苦寒之地,刀剑无眼,你去干什么?”
“父皇!”
“我大秦百年历代先王,无不以武立国。儿臣身为太子,若只知在深宫之中批阅奏折,将来如何能统御这虎狼之师?”
“况且……”
赢疾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让人心疼的微笑,“此次西征,乃是我大秦开疆拓土之关键。儿臣若能亲临前线,必能极大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知道,皇室与他们同在!”
“请父皇成全!”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嬴烈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目光深邃。
他了解赢疾。
这孩子虽然看着温润如玉,实则性子极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
嬴烈看着赢疾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这孩子,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良久。
御书房内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
嬴烈摆了摆手,
“既然你有此雄心,朕……准了。”
“不过,你要答应朕,必须时刻跟在白启身边,不可逞强,不可涉险!若少了一根汗毛,朕唯你是问!”
“多谢父皇!”
赢疾大喜过望,再次叩首,“儿臣定不辱命!”
……
走出御书房,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赢疾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却依然感觉一股寒意从骨髓里渗出来。
他捂着嘴,压抑着声音,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摊开手心,一方洁白的手帕上,赫然染着一抹刺眼的殷红。
赢疾看着那抹血色,眼神平静得有些吓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帕收进袖中,抬头望向西方那片苍茫的天际。
那里,残阳如血。
“这身子……看来怕是真撑不了太久了。”
赢疾在心里喃喃自语。
正因为知道时日无多,他才更要去。
“赵奕啊赵奕……”
赢疾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怕是喝不到你和姝妹的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