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种时候,内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为什么……偏偏又是我?”
白流雪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在近两百道目光的注视下,穿过座位间的过道,走向前方那方不算宽敞的讲台。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耸的拱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深色木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斯卡蕾特施展黑魔法时,那股阴冷污秽的魔力余韵,混合着旧书本、墨水与年轻学生们特有的气息。
他从怀中取出那柄陪伴他许久的武器,一截银色的、约小臂长短的金属短棍,握柄处有着经年累月使用形成的、贴合掌形的细微磨损。
在他原本的世界,这东西被称为“战术短棍”或“振击棒”,是近身格斗的辅助工具。
但在这个魔法世界,它被登记为他的“魔杖”,尽管他从未用它施展过任何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魔法”。
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带来一丝熟悉的镇定。
“那么,我们开始吧~?”
讲台后,斯卡蕾特歪着头,脸上挂着那副天真甜美、仿佛邻家小妹般的笑容,手中的心形魔杖随意地晃动着。
回想起来,从第一学期开始,似乎就总是这样。
白流雪总是“特别”容易被教授们注意到。
无论是基础魔力操控、战斗体术、还是魔法理论课,在需要学生示范或“自愿”参与实践环节时,他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与讲台上的教授相遇,然后被点名。
最令他记忆深刻的,是贝雷安教授的“魔法防御基础”课。
正是在那一次次被当作“活靶子”、承受着同学们或强或弱的魔法轰击的过程中,他被迫在生死一线间,领悟了如何用最小的动作、最精准的时机,去“偏转”、“误导”甚至“斩断”袭来的魔法。
那些经历固然痛苦,却实实在在地锤炼了他的反应与生存能力,成为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立足的重要基石。
即便如此,每次被点名的瞬间,那个无解的疑问仍会条件反射般冒出来:“为什么又是我?!到底为什么!!”
白流雪皱紧眉头,将那份混杂着无奈、烦躁与高度警惕的情绪压在心底,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银色短棍,摆出一个简洁的起手式……非是魔法师的持杖礼,更像是剑士准备迎敌的姿态。
斯卡蕾特见状,铂金色的眼眸中笑意更浓,她像是乐团指挥般优雅地挥动起那根造型奇特的心形魔杖。
“见鬼……这又不是《哈利·波特》。”白流雪心中吐槽。
没有哪个正经魔法师会这样挥动魔杖,更别提女巫通常有自己独特的施法媒介和仪式。
但此刻,斯卡蕾特指尖前方,一个直径约半米、通体漆黑、表面不断蠕动、散发出不祥与污秽气息的魔法阵,正在迅速构建、稳定。
“呜啊!”
“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黑魔法?”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吸气声。
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学生质疑,为何一位“普通”的魔法教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施展出典型的黑魔法。
或许是因为她在自我介绍时,巧妙地将自己描述为“专精幻象魔法、长期研究黑魔法特性”的学者;又或许,是那悄然弥漫的“女巫的魅惑”场,在不知不觉间削弱了学生们的怀疑与戒心。
“黑魔法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污染’。”
斯卡蕾特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仿佛在讲解一个有趣的科学现象,“它能在接触的瞬间,侵蚀、玷污我们纯净的‘白色魔力’,让精心构筑的魔法护盾变得脆弱不堪,甚至反过来伤害施法者自身。”
尽管心中警铃大作,恶寒顺着脊椎攀升,白流雪还是强迫自己凝神,死死盯住那个成型的漆黑魔法阵。
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魔力虽然量级不算夸张,但性质极其阴毒、粘稠,带着一种仿佛有生命的恶意。
“稍有差池,真的会死。”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有些发干,脚下微不可察地向侧方挪了半步,调整重心。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成了信号。
“‘粉碎之枪’~发射!”
斯卡蕾特用仿佛唱歌剧般的腔调,吟唱着简短的启动咒文。
咻!
一道凝实如墨、边缘缠绕着暗紫色电光的魔力长枪,从魔法阵中心暴射而出,直刺白流雪胸口!
速度奇快,带着刺耳的尖啸!
白流雪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抖,银色的短棍尖端亮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光晕,他激活了“特里丰”的基础魔力锋刃,同时侧身、挥臂!
铛!
一声清脆的、如同金属交击般的声响!
漆黑的魔力长枪与包裹着微光的银色短棍碰撞在一起!
长枪应声偏折,擦着白流雪的肩膀飞过,狠狠钉入后方加固过的墙壁,炸开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然而,白流雪的脸色却骤然一变!
只见银色短棍与漆黑长枪接触的部位,那层乳白色的魔力锋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层污浊的灰黑色!
并且这“污染”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沿着魔力链接向着短棍本体、甚至向着白流雪握持的手腕蔓延!
“疯了!这是什么鬼东西?!”白流雪心中骇然。
他之前与黑魔人交战,甚至对抗过切尔里本那样的存在,也从未见过如此霸道、诡异的“污染”特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魔力侵蚀,更像是一种活性的、具有传播性的“诅咒”或“疾病”!
在灰黑色即将触及手腕的前一刹那,他果断地切断了魔力供应,同时手腕一震,将短棍上残留的、已被污染的微弱魔力震散、逼出!
几缕灰黑色的魔力烟雾飘散在空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
“看,这就是黑魔法的‘毒性’~”
斯卡蕾特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教导学生的耐心,但铂金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它如同最恶性的疾病,何时、何地、如何感染,都难以预测。更可怕的是,它不仅伤害敌人,连施法者自身也可能被其反噬、污染……所以,面对黑魔法,一定要万分‘小心’哦~”
话音未落,她再次优雅地挥动心形魔杖。
这一次,讲台上空,数十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漆黑魔法阵,如同盛开的、充满恶意的花朵,同时展开、旋转、锁定!
每一个魔法阵中心,都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黑暗魔力。
“白流雪同学~?”
斯卡蕾特歪着头,笑容甜美得令人心底发寒,“你刚才的防御方式,似乎不太对呢~如果继续用那种方法,你的武器、你的魔力,甚至你的身体,都会被慢慢‘染黑’哦~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
白流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没有回答,而是猛地向左侧踏出一步,然后……
全力冲刺!
他将速度瞬间提升到极限,身体带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向着讲台侧方空旷的区域疾奔!
既然挡不住、碰不得,那就先拉开距离,躲避第一波攻击!
轰!轰!轰!轰!
如同暴雨般的漆黑魔力长枪,从数十个魔法阵中激射而出,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从各个角度封堵、追击白流雪!
爆炸声、魔力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长枪钉入地面和墙壁的闷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教室!
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白流雪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翻滚、急停变向,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与致命的黑芒擦身而过。
但那些长枪仿佛拥有简单的追踪意识,不断调整角度,甚至预判他的走位,试图将他逼入绝境。
“喂喂……那玩意儿真的不会伤到他吧?看起来超危险的啊……”
“应、应该不至于吧?只是课堂演示而已,教授怎么可能真的让学生受伤?”
“是吧……?”
渐渐地,连之前被斯卡蕾特魅力影响的某些学生,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窃窃私语声中带上了真实的担忧。
这演示的激烈程度,早已超出了“教学示范”的范畴,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游戏。
白流雪咬紧牙关,呼吸因为高速移动和高度紧张而变得急促,额角渗出冷汗,握着银色短棍的手心一片湿滑。
“有没有办法……挡下来?”
其实是有的。
只是那个方法需要极高的精神集中度,在刚才那种狼狈的闪避中,他根本无法静心施展。
在又一次惊险的侧滚,避开三道交叉射来的黑枪后,白流雪于翻滚的惯性中,猛地闭上了眼睛。
“叶哈奈尔……暂时,借我一点力量。”
意识沉入识海深处,呼唤着那位与他灵魂共生、此刻正在缓慢恢复的古老存在,没有回应,但效果立竿见影……
一股清凉、平和的意念流如同溪水般涌入他因紧张和高速思考而有些灼热的思维。
混乱的思绪被迅速梳理、抚平,感知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敏锐,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魔力流动的轨迹、空气中细微的扰动、甚至那些漆黑长枪内部魔力结构的“薄弱点”,都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般,清晰可见。
同时运转“太灵神功”的呼吸法与“闪现”,在平时对他而言是近乎不可能的多线程操作。
但此刻,借助叶哈奈尔分担了部分精神负荷,他感觉自己能够勉强做到……“分心二用”。
唰!
白流雪猛地睁开眼睛!
迷彩色的眼眸深处,一抹锐利如剑的银白光芒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哦~?”
斯卡蕾特敏锐地捕捉到了白流雪身上气质的微妙变化,铂金色的眼眸中兴趣更浓,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白流雪停止了无意义的逃窜,他稳稳站定,转身,面对再次袭来的数道漆黑枪影,抬起了手中的银色短棍,动作与刚才如出一辙,挥击、格挡。
但结果,截然不同。
[莲红春三月的庇护·衍生效果“超限专注”激活]
银色的短棍划过精妙的弧线,没有与黑枪正面碰撞,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地点在每一道黑枪魔力结构最不稳定、最脆弱的“缝隙”或“节点”上!
噗!噗!噗!
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中,那些气势汹汹的漆黑长枪,竟然在半空中就自行瓦解、崩散,化为缕缕黑烟消散!
而白流雪手中的短棍,以及他自身的魔力,丝毫无损,未被污染半分!
“哦哦……?!”
这一次,连斯卡蕾特也发出了真实的惊叹声,她漫长生命中见识过无数战斗方式,但像这样纯粹依靠“洞察”与“技巧”,以近乎“点穴”的方式瓦解魔法,尤其是以侵蚀性著称的黑魔法,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那个呼吸法!和那个男人……简直一模一样!”
斯卡蕾特铂金色的眼眸骤然亮起惊人的光彩,里面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震惊、怀念、狂喜,甚至一丝……扭曲的迷恋?
魔法师通常不需要特殊的呼吸法,最多是为了平复心绪或节省体力的腹式呼吸。
但白流雪此刻运转的、那独特而古老的韵律,在她浩瀚的记忆中,只与一个人的身影完全重合。
“魔法杀手……哈泰灵!”
她低声吐出那个尘封在历史与传说中、令无数黑魔人与强大存在闻风丧胆的名字。
那个仅凭一柄魔力凝聚的长剑,斩断地狱之火、撕裂虚空屏障、甚至曾将她的心脏贯穿的……史上最强剑客。
也是她漫长而孤寂的生命中,唯一真正“爱”过,却也给予她最深重伤害的男人。
数百年来,那道伤口与那份执念,从未真正愈合。
兴奋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斯卡蕾特的心脏。
她开始不再“教学”,而是真正地、带着某种验证与追忆的狂热,挥动魔杖!
更强大、更迅疾、轨迹更刁钻的黑魔法,如同怒涛般向白流雪涌去!
有的以数倍音速射出,带起肉眼可见的苍白音爆云;有的则悄无声息,如同毒蛇潜行;还有的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试图从白流雪的死角发起攻击。
然而,白流雪仿佛未卜先知,身形不再有大幅度的闪躲。
他只是微微侧身、抬臂、点刺、格挡……动作精简到了极致,效率却高得惊人。
银色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片绵密的光幕,将所有袭来的黑暗魔力精准地“点”破、震散。
不再需要华丽的步伐,只需最经济的移动和出招,魔法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主动”撞上他预设的瓦解点。
“疯了!那是什么?!”
“怎么可能做到那种事?!”
“他好像……提前知道魔法会从哪里来一样!”
台下的学生们彻底惊呆了。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白流雪防御得如此轻松、精准,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和……一丝恐惧。
但只有白流雪自己知道,他已经逼近极限。
“太灵神功”的呼吸节奏与“超限专注”对精神的压榨是恐怖的,若非叶哈奈尔分担,他恐怕早已崩溃。
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传承!”斯卡蕾特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在白流雪冷静而高效的防御姿态背后,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曾让她爱恨交织的身影在摇曳、重叠。
想起来了。
那个虽然无法像白流雪这样使用“闪现”,却能仅凭一柄魔力长剑,斩开地狱烈焰、撕裂她无数分身的史上最强剑客。
那个用贯穿心脏的一剑,让她沉睡了数百年才勉强恢复的男人。
“再多……再多展示一些给我看!你还没有完全模仿出他的剑术,对吧?嗯?白流雪同学~!!”
斯卡蕾特的嘴角慢慢咧开,那不再是甜美或俏皮的笑容,而是一种混合了疯狂、偏执与无尽渴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这一刻,连最迟钝的学生也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教授使用的魔法,威力、速度、复杂性,都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空气中弥漫的恶意与压迫感,让不少学生脸色发白,几乎窒息。
白流雪依旧凭借着极限的专注与技巧,机械般地瓦解着攻击,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只要他有哪怕一丝失误,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多一点!展示他的剑!!!”
斯卡蕾特发出一声近乎尖啸的呼喊,心形魔杖顶端,那颗变幻不定的宝石骤然凝固为最深沉的黑暗!
一个直径超过两米、内部仿佛有无数痛苦面孔挣扎的漆黑球体,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势,缓缓凝聚,然后……轰然射出!
所过之处,光线扭曲,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不是教学演示,这是足以将整个讲台区域夷为平地的致命一击!
“呃!”
白流雪瞳孔骤缩!
超负荷运转的精神在如此恐怖的压迫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集中力的流动被打断,“太灵神功”的韵律一乱,脚下步伐随之踉跄!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唰!
一道晶莹剔透、厚达半米、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巨大冰墙,毫无征兆地从白流雪身前的地面轰然升起,如同最忠诚的壁垒,挡在了他与那毁天灭地的黑暗球体之间!
哐啷!!!!!
震耳欲聋的恐怖撞击声与冰块碎裂的悲鸣响彻教室!
冰墙剧烈震颤,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大量冰晶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成齑粉,四散飞溅!
但最终,它顽强地没有彻底崩溃,硬生生将那枚黑暗球体挡了下来,将其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导向两侧和上方!
噗通!
白流雪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灰头土脸,胸口气血翻腾,但总算没有受到直接伤害。
整个大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冰墙缓缓融化、滴水的“滴答”声,以及学生们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正在释放魔法的斯卡蕾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铂金色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那面正在融化的、布满裂痕的冰墙,然后缓缓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视线尽头,教室中排的位置,一位蓝发少女笔直地站立着,纤细的手臂前伸,指尖还萦绕着未曾散尽的冰蓝色魔力光屑。
她蓝色的眼眸此刻无比锐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毫不避讳地迎上了斯卡蕾特的目光。
“教授,”阿伊杰的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您……太过分了。”
“啊~!是阿伊杰同学呀?”
斯卡蕾特脸上那令人胆寒的狞笑如同变脸般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略带惊讶、随即又转为赞许的甜美笑容,她拍了拍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非常值得称赞!为了保护同学,甚至不惜冒着被扣分、被责难的风险,也要挺身而出!这是多么珍贵的战友之情!深厚的友谊!哇~!而且,还如此完美地挡住了我的魔法呢!”
她用魔杖指了指那面正在融化的冰墙,将学生们的注意力引向那奇迹般的防御。
只见冰墙虽然残破,但整体依旧晶莹剔透,表面未被任何一丝黑暗魔力污染、侵蚀。
“答对了!真的很了不起!但当然啦,我本来就没有任何要让学生受伤的打算哦,阿伊杰同学应该知道的吧?即使你没有出手,我也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手的啦~”
斯卡蕾特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道,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真的只是虚张声势。
“……”
阿伊杰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丝毫信任。
但其他学生,在斯卡蕾特那充满说服的解释和轻松态度的感染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不少人露出了“原来如此”、“吓我一跳”的表情,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实际上,白流雪除了样子狼狈些,呼吸急促些,确实没有明显外伤。
“白流雪同学和阿伊杰同学,今天表现得都非常出色呢~”
斯卡蕾特拍了拍手,笑容灿烂,“我要给你们奖励哦!那么,理论部分我们下节课再讲,今天的课后作业,就是请大家研究一下,这两位同学分别是‘如何’挡住了黑魔法的。好了,以上……下课!”
叮……咚!
悠扬的下课钟声,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响起,精准得仿佛计算过。
斯卡蕾特对着台下学生们挥了挥手,然后如同跳舞般轻盈地转身,纯白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身影很快消失在讲台侧面的教师通道入口。
学生们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教室瞬间被嘈杂的议论声、收拾书本的声响和离开座位的声音填满。
许多人离开时,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面正在加速融化的冰墙,以及讲台附近一片狼藉的地面。
阿伊杰没有理会其他人,她快步穿过正在散去的人群,跑到讲台边,来到刚刚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的白流雪身边。
“白流雪,你还好吗?”
她蹲下身,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
“没事。”
白流雪借着她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冰屑,呼吸还有些不稳。
阿伊杰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方绣着银月塔徽记的干净手帕,想要帮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和脸上的污迹。
“看起来真的很危险。”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后怕。
“确实很危险。”
白流雪接过手帕,自己胡乱擦了擦脸,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不是你挡那一下,我最少得在床上躺够三个月。”
“那、那么严重吗?”
阿伊杰睁大了眼睛。事实上,直到冰墙升起的最后一刻,她内心都还在挣扎、怀疑……白流雪真的会挡不住那种程度的攻击吗?
但看到他步伐踉跄、即将被吞噬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那是近乎本能的行为。
白流雪警告她要小心斯卡蕾特,不过是十分钟前的事情。
现在她公然对抗这位可疑的教授,必然会引来对方的注意。
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但看着白流雪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她对刚才的选择没有一丝后悔。
“比起让白流雪受伤,被那个可疑的教授注意到,根本不算什么。”
“那个教授……非常可疑。为什么其他人都好像没察觉?”
阿伊杰皱眉,看向斯卡蕾特消失的方向。
“那是她的‘专业领域’。”
白流雪将手帕还给阿伊杰,摇了摇头。
虽然过程惊险,但长时间极限运转精神后,此刻的集中力与感知,似乎确实比之前更加敏锐、凝练了一丝。
“现在你明白了吧?离斯卡蕾特教授远一点。她虽然是‘临时’教授,但很可能在艾特曼校长回来之前,都会一直待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艾特曼·艾特温此刻具体在何处、做什么,但白流雪通过“棕耳鸭眼镜”对大致时间线的把握,知道校长是因“淡褐土二月”的异动而离开,短时间内无暇他顾。
“大概正在某个地方,忙着让一个爱说梦话的‘大家伙’重新入睡吧。”
他低声自语。那个脾气暴躁的“神祇”,连梦呓都足以引发天灾。
而他下一个阶段的目标,正是获取“淡褐土二月”的力量。
但现在,眼前有更迫切的疑问。
“阿伊杰。”
他忽然开口。
“嗯?”
阿伊杰抬头,蓝色的眼眸映着他的身影。
“刚才那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流雪的目光锐利起来,盯着她,“挡住了那个黑魔法。”
斯卡蕾特最后释放的那一击,绝非普通一年级学生,哪怕是天才,能够抵挡的。
即使是现在的普蕾茵或马流星,也需要依赖天生的属性克制或特殊能力,才有可能勉强自保,而绝非像阿伊杰这样,看似轻描淡写地构筑起一面完全隔绝污染的冰墙。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阿伊杰用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天蓝色的发梢,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正在融化的冰水,表情有些困惑,“事实上,那么快发动魔法,我也是第一次。没有念诵咒文,也没有构筑复杂的魔法阵……只是觉得‘必须这么做’,然后冰就自己涌出来了。”
“是吗?明白了。”
白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含糊的回答已经足够,不再追问,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但阿伊杰却停留在原地,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不满和疑惑。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发生了某种只有她自己还未完全理解的“变化”。
那冰墙的强度、纯净度,以及对黑魔法污染的绝对抗性,都远超她平时的水平。
这显然是某种“领悟”或“突破”的征兆,可偏偏她自己对此毫无头绪,只有白流雪似乎洞察了些什么。
“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的吧?”
虽然现在的白流雪,对任何涉及“未来”和“秘密”的事情都三缄其口,但阿伊杰、洪飞燕、普蕾茵她们都隐隐感觉到,他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知晓着不为人知的轨迹。
“等到他真正信任我,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会亲自告诉我一切。然后……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命运。”
阿伊杰望着白流雪走向门口的背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然后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