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知知在归云集悠然闲逛的同时。
流云界。
万流天工盟,总部。
巍峨的总部大殿,通体以玄铁与青石铸成,高阔而沉穆,不见雕金饰玉的奢华,却自有一股雄浑厚重的气度。
殿身线条刚直简练,唯有檐角与廊柱上錾刻着繁复细密的灵纹,灵光隐现,流转不息,仿佛整座大殿本身就是一座呼吸吐纳的活阵。
殿内。
盟主雍阳焱,高踞首座。
他约四五十岁模样,方正面容,身量极高,一袭玄青长袍上以暗金丝线绣着层叠云纹,衣襟与袖口压着深赭色滚边,更衬出魁梧身躯的沉稳气魄。
此刻,他双目微阖,似在养神。
虽未言语,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弥漫周身,令整个大殿的空气都显得凝沉。
大殿两侧,各列十二席,坐着的皆是盟中长老,无一不是阵法宗师,乃至天工级别的存在。
人人神色肃穆,目光如炬。
而大殿中央,几人或站或跪,姿态分明。
跪伏在地的人,是鹰子明,他默默垂首,不敢稍动;立于旁边的,则是鹰阙、姜拓与姜星津三人。
四人身前,正虚悬着两件器物:
隐隐流转星辉的“星河万象图”,以及一枚莹润剔透的仙石。
殿中所有长老,都已经轮流传阅过竹简和仙石。
确认此二物,无误。
——确为极品法器,亦为真正的仙石。
尽管他们并没有接触过仙气,但仙石上萦绕的高阶气息,绝对他们此处世界不曾有。里面蕴含的能量,更是恐怖!
此时。
鹰阙的面容,仍因愤怒而扭曲,玄袍下筋肉虬结,声如裂石。
“盟主!”
他踏前一步,高声喊道,“那异界邪修,在青禹界作乱,还请派出强兵将其缉拿!”
盟主雍阳焱未睁眼,亦未应声。
两侧长老间,却起了细微的骚动。有人蹙眉沉吟,有人捻须不语,有人目光闪烁,与邻座低语。
一声慢悠悠的轻笑响起,“鹰长老何须如此急切?”
说话之人,正是姜拓。
他拢袖立在鹰阙身侧,面上仍挂着那副淡然神色。
他继续道,“那云姑娘,不过筑基修为,只是一介商贾。鹰长老张口便扣上‘邪修’之名,凭证何在?”
“凭证?还需要凭证吗?”鹰阙怒声道,“她在昭天客栈拿出的魔物,还不能说明她与魔族之人有过交易吗?这还不能算作邪修!”
“哦?”姜拓眉梢微扬,“那这枚仙石又当何解?依鹰长老之见,售卖仙石便是与仙族有旧,售卖魔物便是与魔族勾结……如此说来,这位云姑娘岂非仙魔同修,左右逢源?”
“你——!”
“二位稍安。”苍老而平和的声音,截断了即将爆发的争执。
座间,一位须发皓白的长老缓缓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正是盟中资历极深的白长老。
他看向鹰阙,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鹰长老。老朽方才听诸位叙述,此女自称……能穿梭诸天万界?”
“哼!”鹰阙冷哼一声,强压下火气,“白长老莫要被她诓骗!她若真能纵横万界,来去自如,又何须借道归云集那传送阵?”
“依我看,那不过是她故弄玄虚、欺世盗名之辞!青禹界那群人,怕是早被这几件奇物晃花了眼!”鹰阙尽全力地抹黑云知知。
一旁的姜星津听不下去了。
他站了出来,强压着怒意对鹰阙道,“鹰长老此言,未免武断。”
“晚辈斗胆请教:若云姑娘穿梭万界之说纯属虚构,那她手中这些仙魔两界之物,又从何而来?总不会是凭空变出?”
鹰阙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当即嗤道,“仙魔大战古已有之,诸界遗迹散落未知之地。她或许只是运气好些,寻到了一处尚未被世人发现的古战场遗址,从中得了这些物件罢了。”
“那‘照片’呢?”姜星津毫不退让,紧接着追问。
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轻薄却质地奇异的方形纸片——正是云知知散出去的照片之一。
他问道,“我流云界连通的诸界之中,可有任何一界,能造出此物?此非幻术,亦非法器,其上影像纤毫毕现,永不褪色。这等技艺,闻所未闻!”
鹰阙目光扫过那张“照片”,脸色阴沉下来,拂袖斥道,“区区图画,何足为奇!多半是她以某种秘法自行绘制,故弄玄虚而已!”
姜星津轻轻一笑,“鹰长老,这话说出来,您自己可相信?一千多张照片,张张一模一样,纤毫毕现!”
“若说皆是手绘,世间哪位画师有此等能耐?又有什么秘法,能令千百幅画作毫无二致?”
鹰阙被他连番诘问,一时语塞,面上青红交错,只得将怒气转向身份之别,厉声喝道,“姜星津!你一个晚辈,有何资格在此质疑老夫!”
姜星津自幼在万流天工盟规训中长大,深知尊卑之序。
他并未硬顶,而是依礼后退半步,拱手深深一揖。
“鹰长老教训的是,晚辈确无资格妄议。然而在座诸位前辈、各位长老,皆是我盟栋梁,德高望重,洞察秋毫——何不听听他们的公断?”他话音虽恭,内里却透着一股不退的韧劲。
“哼!”鹰阙甩袖,脸色愈发阴沉。
那位须发如雪的白长老,此刻再度缓缓开口,“鹰阙。星津所问,亦是老朽之惑。对此,你有何解释?”
鹰阙沉默片刻,眼神闪烁,最终硬声道,“即便……即便她真能穿梭万界,那又如何?此等来历莫测、身怀异宝之人,本身就是极大的变数!她对流云界,乃至对整个万流天工盟,便是潜在的威胁!”
他不欲再争辩,倏然转向首座,拱手高声道,“盟主!诸位长老!此女绝不可留!望盟主明鉴,速作决断!”
盟主雍阳焱依旧阖目端坐,如山岳般沉默。
一旁的姜拓却摇了摇头,“鹰长老,你这般言辞,难免令人觉得你是公报私仇。当日,若非你存心为难在先,又怎会自取其辱在后?如今,却将私怨上升至盟务,恐难服众!”
“姜拓——”
鹰阙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你指责我公报私仇?那你呢!如此竭力为那妖女开脱,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假公济私?”
“你祖孙二人咄咄逼人,今日,你莫不是要与我为敌不成?”鹰阙竟在众长老面前公然威胁同僚。
气焰之嚣张,令不少人暗暗皱眉!
“你——!”姜拓气结,袖中手指微微收紧。
“盟主!”鹰阙不再理会姜拓,再次转向雍阳焱,躬身施压,“请您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