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言看了看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马家父子,默默搅动着手里的一碗樱桃雪花羹。
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帮她端回了案几上。
岑元辰警告道:“你小心点,别摔了。”
谢清言见他煞有介事,不禁道:“摔了又怎样?”
岑元辰声音更小:
“就宴席上这个气氛,外面肯定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就等着摔杯为号,杀将进来。”
然后把众人砍成血雾吗?
谢清言侧头道:“现在这形势,杀我们还用得着五百刀斧手?”
两人在这边窃窃私语,宴席的氛围却越来越冷。
明明四处是人,却仿佛悄然无声。
谢清言怔然抬头,正对上上首马文才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谢清言倒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个事,却也隔的太远,只能心下迷惑。
本就光滑的大脑皮层更是如奶油般划开。
虽说马文才在场,马太守不会下毒手,但也不会上演什么邀请外地同学来家里吃晚饭的温情戏码吧?
谢清言耐心等着,直到听到马太守清了清嗓子。
“今日老夫请诸位公子到府一叙,一为庆贺端午佳节,二为请众人做个见证。”
风扫闲阶,月射中庭。
歌舞骤停,满庭忽寂。
谢清言洋洋洒洒执了个子侄礼,笑意盈盈:
“我等小辈,蒙伯父不弃忝列席间,安敢担这个请字?”
马太守不愧是当官的,语气神情都威严:
“贤侄,老夫要说的就是你和文才之间的事。”
“我知道你与文才感情亲厚,今日正逢佳节,欲使你与文才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啊?”
不等她回答,满座顿时响起附和之声。
不管怎样,结拜总是一件喜事。
这可比众人做过的种种设想都好得多。
想不到马太守还是个忠厚人。
他还是很介意那天晚上的事情,虽说他之前态度也忽远忽近,但那天晚上之后,就只有远了。
可能本来是觉得断袖很新鲜,想试试,试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还是算了。
人性如此,正常正常。
这个结拜宴就更好理解了。
对于不喜欢的追求者,认哥哥或者妹妹是两方都能维持体面的办法。
“我们便以兄妹相称,有如骨肉,如何?”
“你待我很好,我心中实在把你当哥哥一样。”
这种桥段她熟的很。
要是让谢清言自由发言,她倒是直接会说一句:
“兄弟有伦,可谢某无拘。”
但这种正式场合,还是不要突然幽他一默比较好。
马文才想了这么久,想出个这样的妙招,别扫他的兴了。
谢清言应承道:
“那太好了。有文才兄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做大哥,我自然乐意之至。”
两人并肩跪在香案前,执香在众目睽睽之下拜了八拜。
马文才神色凝重,并没有什么结拜的喜气。
踏出这一步,从此再也不能回头。
礼官正要上前唱和,却被他抬手制止,对谢清言道:
“跟着我说。”
谢清言感到无奈。
何必抢司仪的活干什么?
算了,随便吧。
马文才念得倒是干脆利落:
“天地为鉴,明月为证。”
谢清言老实复读了一遍:
“天地为鉴,明月为证。”
马文才继续道:
“今日,我马文才愿与谢清言结为兄弟。”
谢清言再念,很庆幸自己没有犯下抄作业把人家名字也抄进去的错误。
“月有圆缺时,情义无断绝。”
谢清言重复:
“月有圆缺时,情义无断绝。”
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个结义词怪怪的。
虽然是第一次跟人结义,想想也应该是要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马文才一句接着一句,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
“从此之后,同心共命,生死不离。”
谢清言笑意一凝:“这个不行。”
马文才嗓音冷了下来:
“不行?”
当然不行了。
跟她同命,那没几年活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