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清言甚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怪她把人想坏,只是恍惚记得在枕霞楼遇马太守的时候,见到过马泰。
“还有一种可能。”
“他官职低微,所仰仗的唯有主上的恩遇。马文才承袭基业,必不再用他。”
“可是,如果马太守再有一个儿子呢?”
相比桀骜不驯的长子,乖巧可爱的幼子当然更让人喜欢。
“他这把年纪,什么时候蹬腿真说不好。”
“那时,孤儿寡母无所依凭,全仰仗马泰,权柄必然更甚往昔。”
萧昭业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可是你义父都这把年纪了,还生的出吗?”
“就算生的出,也不会把基业都交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吧。”
谢清言抄起光盘子一挥,让他闭嘴:
“什么义父,你再说一次?扒了你的皮,不是问题。”
萧昭业连连求饶,表示再也不敢了,大家都是称兄道弟,认真连坐起来岂不是要让马太守一夜之间多十来个义子。
谢清言这才继续道:
”万一马太守抖擞精神呢?”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乱象的源头,便是晋献公废长立幼。”
这个故事,众人都是听过读过的。
心里知道很有道理,因此都沉默了。
说起来,这个典故还是之前马文才教她的,有点像每天一个小故事。
当然没那么温情。
不知他自己猜到这层没有,还是猜到了也懒得管。
其实说到底,也是马太守这制衡之术的弊端。
马泰和秦管家的地位,就像皇宫里的太监,没有上位者的认可,就什么都不是。
与其等待跌落,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就算没搏成功,大不了就离开杭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活。
马泰此人,在原剧情里,就是他带着府兵强占了谷心莲的祖坟,还让府兵轮番侮辱了她。
谢清言今早跟丫鬟聊天,顺道打听出来几句府里的情况。
小丫鬟虽然只是粗使丫鬟,说话倒爽快。
还告诉她什么,自家老爷洁身自好,前几年府里非常清静,从来不去风月场所。
近年虽然去,也不像其他家里那么花天酒地。
府中家风,向来很好。
这就奇怪了。
从不去青楼的马太守,是怎么遇到玉无瑕的?
谁把她送到马太守眼前的?
先夫人故去多年,哪些人还记得她的模样?
萧昭业被这种思路冲击到:
“虽说他们家确实家大业大,也不用玩这么多心眼吧。”
现代三室一厅那点地方还上演九子夺雅迪呢。
谢清言不禁一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并没什么奇怪的。。”
“反正以禅机的个性,继承宗庙轮不到你,做个富贵闲人不是更好?”
崔明相连忙附和:
“咱们都非嫡长,做富贵闲人多是一件美事。”
这倒不是碰巧,而是因为家中的嫡长子要继承家业,不能轻忽。
一般都是在族学读书,家中直接谋求官职。
马文才巧就巧在他是本地人,来尼山也不算背井离乡。
萧昭业不吝夸奖:
“要是论佛理箴言,清言不如我,要是论起谋略,我不如清言。”
这回真是过奖了,她也就是打了个信息差和站在巨人肩膀上而已。
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啥事迹都可以找点前例作为论证。
可惜现在太早了,还有好多经典案例都还没出来呢,很难以史为镜照今事。
受过基础教育的现代人都知道,各个朝代都借鉴了前朝的失败教训。
周亡于中央失权,秦就以郡县制治国,加强中央集权,却亡于暴政。
唐朝亡于藩镇割据,宋重文抑武,防武将造反,结果又导致国力羸弱,最后亡于外族。
明收复燕云十六州,抑宦官外戚,却党争不断,最后遭逢天灾人祸,农民起义和清军入关一起招呼,终灭矣。
这些东西,现代的普通人都能说上几句。
然而在朝代开创的那个节点,即使是最顶尖的统治者也没办法窥见未来。
就像系统给她的草率的原剧情,宛如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打在梁祝二人的头上,梁祝的故事结束了,灯也彻底灭了。
然而许多配角也还要度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不再被书写了。
像咿咿哑哑的胡琴,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