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沧桑文学 > 玉藏龙渊:赌石神龙 > 第0169章矿洞深处的眼睛

第0169章矿洞深处的眼睛

    滇西的夜,比缅北来得更沉,也更冷。

    风从连绵起伏的、黝黑如巨兽脊背的山峦间穿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和泥土的腥气,也带来远处矿场隐约的、永不停歇的机械轰鸣声。这声音白天被喧嚣掩盖,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单调,像是这片饱经开采的土地在黑暗中发出的沉重喘息。

    楼望和靠在一棵老榕树虬结的树根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星光稀薄,月色昏朦,远不如缅北公盘那夜璀璨,却别有一种沉静压抑的力量。

    他睡不着。

    白天的发现,沈清鸢玉佛的异动,秦九真那张半遮半掩、写着复杂故事的脸,还有那群隐在暗处、不知来历的窥伺者……像一堆杂乱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碰撞、组合,却始终拼不出一副清晰的图景。

    “透玉瞳”带来的奇异感知,对周围环境草木土石的微妙洞察,在此刻似乎失去了作用,或者说,被一种更深层、更混沌的“感觉”所取代。他总觉得,这片看似平静的老坑矿区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沉睡,或者说……在等待。

    不是翡翠矿脉那种冰冷的、蕴含能量的“硬”存在。而是一种更模糊,更“活”的,带着某种古老意志的……脉动。

    很微弱,时断时续,像遥远的心跳,又像地下暗河深沉的流淌。

    他尝试用“透玉瞳”去“看”,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厚重的土石屏障,以及星星点点、代表着大小不一翡翠矿脉的、或明或暗的能量光点。那片特殊的脉动,仿佛隐藏在更深、更幽暗的层面,超出了他目前能力的感知范围。

    “睡不着?”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楼望和侧头,看到沈清鸢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倚在另一段树根上。她换下了白日里略显利落的裤装,穿了身素色的棉布长裙,外面随意披了件薄外套,长发未束,柔顺地垂在肩头。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让那张平日略显疏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映着微弱的星月光芒。

    “嗯,有点。”楼望和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树根,“你也睡不着?还在想白天的事?”

    沈清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望了望夜空,片刻后才轻声道:“每次离那些古老的矿口、玉脉近一些,玉佛的反应就会更明显一些。白天在矿洞入口,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在……渴望。不是对玉石的渴望,而是对某种……气息,或者说,印记的共鸣。”

    她抬起手腕,那枚仙姑玉镯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弥勒玉佛的微光隐隐呼应。“秦叔说,我父亲当年走遍滇西、缅北,甚至更远的地方,就是为了寻找这些‘印记’,解开寻龙秘纹的真正含义。他说,秘纹不仅仅指向宝藏或矿脉,更可能关乎……玉石的‘本源’。”

    “本源?”楼望和心中一动。这个词很玄,但在拥有“透玉瞳”、能直接感知玉石内部能量流动的他听来,却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模糊的边界。

    “嗯。秦叔语焉不详,似乎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清楚。他只说,我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反复说‘玉有灵,纹为引,龙渊归处,万象更新’。”沈清鸢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可惜,话没说完,人就……”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凉意。楼望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这老坑矿下面,就有你父亲说的‘印记’?”

    “不知道。”沈清鸢摇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但玉佛的反应告诉我,这里有线索。我必须下去看看。”

    “白天你也看到了,矿洞口有暗哨。”楼望和提醒道,“而且,秦叔也说了,这矿废弃多年,内部结构不稳,危险重重。就算要下去,也得从长计议,做好准备。”

    “我知道。”沈清鸢点头,“所以我来找你。”

    楼望和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神坦诚而直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也带着一丝……对他的信任?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下去?”他问。

    “你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沈清鸢没有否认,“在矿洞里,那或许比任何工具都管用。而且……”她顿了顿,“我不想连累秦叔。他帮我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为了我家的旧事,冒生命危险。你……不一样。”

    “不一样?”楼望和挑眉,“怎么不一样?我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会怕死。”

    “你不是为了我家的事。”沈清鸢看着他,目光清澈,“你是为了‘弄清楚’。为了弄清楚你的眼睛,弄清楚这些秘纹,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谜团。我们是……合作。”

    她说得很平静,却精准地戳中了楼望和的心思。确实,他对沈家的旧事有同情,但更深层的驱动力,是对自身“透玉瞳”来源的好奇,对这片神秘玉石世界背后真相的探究。沈清鸢的坦诚,反而让他觉得更加踏实。

    “就算我答应,怎么下去?白天那些人肯定还在盯着。”楼望和开始考虑实际问题。

    沈清鸢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泛黄的纸卷,递给他。“这是秦叔给我的,是他年轻时参与绘制的一份老坑矿内部简图。虽然废弃多年,很多通道可能坍塌或改变了,但大体走向和一些主要竖井的位置,应该还有参考价值。”

    楼望和接过,就着微弱的月光展开。图纸很旧,线条有些模糊,但确实清晰地标注了矿洞的主巷道、支线、通风井、排水道,甚至还有几个用红笔特别圈出的、疑似古代开采遗留的“古矿室”。

    “秦叔说,这个矿最深处,可能连着更古老的开采遗迹,甚至……天然形成的溶洞或地下河。我父亲当年也研究过这里。”沈清鸢指着图纸上一个位于矿脉交汇点、标着“古祭台?”符号的地方,“如果真有‘印记’,最可能在这种地方。”

    楼望和仔细看着图纸,结合白天“透玉瞳”对地表能量流向的模糊感知,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立体的、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轮廓。风险很大,但……可能性也同样存在。

    “我们需要装备,绳索,照明,防毒面具,至少简单的医疗用品。”他沉吟道,“还有,怎么避开那些暗哨?”

    “装备秦叔可以悄悄准备,他在本地还有些信得过的老关系。”沈清鸢显然已经考虑过,“至于暗哨……我们可以从图纸上标注的、一个早已废弃的通风竖井下去。那个位置很偏僻,离主矿区很远,被野草和灌木覆盖,应该没人看守。但井壁情况不明,需要绳索。”

    “什么时候动手?”

    “明晚。”沈清鸢道,“秦叔说明晚矿区那边有个小头目过生日,大部分守卫会被调去‘庆贺’,警戒会松懈一些。而且,天气预报说明晚有雨,能掩盖一些动静。”

    计划谈不上周密,漏洞很多,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

    楼望和看着图纸上那个幽深的“古祭台?”标记,又看了看沈清鸢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最终点了点头。

    “好。明晚。”

    他没有说更多。有些决定,不需要太多言语。

    沈清鸢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谢谢。”她轻声说。

    楼望和摆摆手:“别谢太早,能不能活着找到东西,还不一定。”他收起图纸,递还给沈清鸢,“这个你先收好。明天白天,我们找个时间,再仔细研究一下路线和可能遇到的危险。对了,这事……要告诉秦叔吗?”

    “我会跟他说。”沈清鸢道,“装备需要他帮忙。但具体的行动时间,我们下矿,最好别让他知道。他不赞成我们冒险,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阻止,或者……要跟着一起下去。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楼望和默然。秦九真对沈清鸢的维护,他看在眼里。那是一种近乎父辈的责任感和愧疚感交织的复杂情感。不让秦九真涉险,或许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深夜的寒意越来越重,才各自回到临时借住的、秦九真安排的简陋木屋里休息。

    楼望和躺在床上,依旧没有太多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图纸上的线条,以及那种来自地底深处的、若有若无的脉动感。

    龙渊归处,万象更新……

    父亲当年,到底触摸到了怎样的秘密?

    而自己这双“透玉瞳”,又与这一切,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从公盘赌石之后,这双眼睛的能力似乎又有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增长,不仅仅是看得更“透”,有时候,甚至会捕捉到一些玉石之外的能量流动,比如人的“气场”,比如地脉的“走向”。很模糊,很不稳定,但确实存在。

    这次下矿,或许也是一个验证和探索的机会。

    只是,那片幽暗未知的地下世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揭开谜团的线索,还是埋葬一切的陷阱?

    窗外,山林间的风更急了,卷起枯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示着某种不祥。

    楼望和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无论如何,明晚,都将是一场真正的冒险。

    而在远处山坳的另一端,一栋同样简陋的木屋里,秦九真也没有睡。他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面前摊开着另一张更为古旧、破损严重的羊皮地图。地图上,同样标注着老坑矿的区域,但在更深处,用褪色的朱砂,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龙蛇盘踞般的复杂符号。

    符号旁边,有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依稀能看出是:“龙眠之地,玉魄为引,妄动者……殁。”

    秦九真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小字,眼神复杂难明,有追忆,有恐惧,还有一丝深藏的决绝。

    他拿起桌上的旱烟袋,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缓缓吐出,模糊了他皱纹深刻的脸。

    “沈老弟啊沈老弟……”他对着虚空,低声喃喃,声音沙哑,“你到底……给清鸢这孩子,留下了怎样一条路啊……”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屋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