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沧桑文学 > 我在三国当键盘侠 > 权柄交替

权柄交替

    建安十四年四月初,北方的惊雷终于以最猛烈、最无可置疑的方式,炸响在九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许都,皇宫,崇德殿。

    年仅三十四岁的汉献帝刘协,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冕,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如同一个精致的傀儡,被内侍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座。他的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大殿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鸦雀无声,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下,那个身穿诸侯王衮冕、按剑而立、面色平静却目光如鹰隼般的年轻人身上——魏王世子,曹丕。

    就在昨日,以御史大夫郗虑、尚书令华歆为首的数十位大臣,联名上表,以“天命不常,惟归有德”为由,恳请汉献帝效法上古圣王,禅位于“功盖寰宇、德配天地”的魏王。几乎同时,城外军营鼓噪,城内“万民”请愿的呼声喧嚣尘上。深宫之中,伏皇后早已被幽禁冷宫,仅存的少数忠于汉室的老臣或被贬黜,或被监视。刘协知道,这出戏,他除了配合演完,别无选择。

    他颤巍巍地拿起案几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辞藻华丽却字字诛心的禅位诏书,用尽全身力气,念出那些将他祖宗四百年基业拱手让人的句子。声音干涩,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念罢,内侍接过诏书,恭敬地呈给曹丕。曹丕面色肃然,按照预先排练好的剧本,三次推辞。每一次推辞,都伴随着郗虑、华歆等人更加恳切、甚至声泪俱下的“劝进”。最终,在“万般无奈”、“顺应天命人心”的表演后,曹丕“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诏书。

    礼仪官高声唱和,钟鼓齐鸣。曹丕一步步踏上御阶,走向那原本属于刘协的宝座。当他转身,缓缓坐下之时,目光扫过殿中匍匐在地的群臣,扫过面如死灰的刘协,最终投向殿外辽阔的天空。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权力感,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未来的凛然。

    改元延康。追尊曹操为太祖武皇帝。封刘协为山阳公,即刻离京就国。大赦天下(除“叛逆”),封赏功臣。

    消息如同飓风,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四方。不再是传闻,不再是猜测,而是铁一般的事实!汉祚已终,魏室代立!

    天下震动!无论是对此早有预料的政治人物,还是普通的士民百姓,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带来的冲击依然是颠覆性的。四百年大汉,深入人心,骤然断绝,许多人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崩塌了。

    襄阳,征南将军府。

    曹仁接到许都传来的正式邸报和曹丕(如今是魏帝)的密令,沉默良久。邸报上除了禅让大典的简讯,还有一系列人事任命和军事调动,旨在稳定各方。密令则要求他“谨守荆北,严防刘备、孙权异动,对江夏林凡……伺机剿除,以儆效尤”。

    “叔父,”其子曹泰在一旁低声道,“陛下初登大宝,便急于对江夏用兵?是否太过急切?江东周瑜在合肥虎视眈眈,刘备在荆南蠢蠢欲动……”

    曹仁抬手止住儿子的话,目光深沉:“陛下之意,我明白。江夏林凡,公然打出‘暂摄汉事’旗号,收纳前朝余孽,已成新朝心腹之患,必须铲除,以立新朝之威。况且,他也是……”曹仁没有说下去,但曹泰明白,林凡也是曹丕巩固权力、转移内部矛盾的一个绝佳目标。

    “那我们……”

    “先整军备战,加强襄阳、樊城防务,特别是水军。”曹仁道,“江夏之事,不可冒进。需等江东与江夏进一步消耗,或北方局势更加稳定。陛下的命令是‘伺机’,不是‘立刻’。我们……且看风往哪边吹。”

    荆南,零陵。

    刘备跪伏在地,听完使者宣读的“魏帝诏书”(宣布禅让,要求各地归附),痛哭流涕,几至昏厥。关羽、张飞等人怒发冲冠,拔剑砍断案角,誓与曹贼不共戴天。

    待使者被“礼送”出境后,刘备拭去泪水(其中多少是真,多少是政治表演,唯有自知),看向诸葛亮:“军师,汉室……亡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色凝重却并无慌乱:“主公,汉室名号虽亡,人心未死。曹丕篡逆,天人共愤,此正是主公承继汉统、延绵社稷之时!”

    “军师之意是?”

    “可于荆南择吉日,设坛告天,以汉室宗亲、左将军领荆州牧之名,承续汉统,但不急于称帝,可先称王或沿用旧职,打出‘讨逆兴汉’旗号,招揽天下忠义。”诸葛亮沉声道,“同时,加速整合四郡,囤积粮草,打造舟师。对外,遣使江东,重申盟好,共抗曹魏;对江夏……可发檄文声援其‘讨逆’之举,赞其忠义,甚至可给予少许粮草援助,令其在前抵挡曹魏与江东压力。”

    刘备连连点头:“便依军师!只是……若我也打出汉帜,与江夏林凡,岂非……”

    “此一时彼一时。”诸葛亮目光深邃,“林凡虽先举旗,然其地狭兵微,强敌环伺,难成气候。主公乃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据有荆南四郡,根基渐固。天下忠义之士,自会明辨孰为真正可托之木。眼下,不妨让林凡那面旗,再为我们挡一阵风雨。”

    江东,合肥。

    周瑜手持来自建业(孙权已回师)的急报和许都正式通告,冷笑一声:“曹子桓,倒是急切得很。”他将文书递给鲁肃,“如此一来,天下皆知曹氏为篡逆之贼。我江东讨伐,更是名正言顺。”

    鲁肃忧虑道:“都督,曹丕篡汉,必急于立威。江夏林凡,恐首当其冲。若曹仁自襄阳南下,与我军形成夹击……”

    “那不是正好?”周瑜眼中寒光一闪,“曹丕想拿林凡祭旗,我也想拔掉这颗钉子。只是,不能让曹仁抢了先,更不能让曹丕觉得我江东会为他火中取栗。传令吕蒙,严密监视江夏动向,若曹军来攻,可作壁上观,待其两败俱伤,再一举收渔翁之利。若曹军不来……”他顿了顿,“等秋粮入库,我军休整完毕,我便亲提大军,西征江夏!届时,无论是‘汉帜’还是‘魏威’,都要在我江东战船面前,灰飞烟灭!”

    “那北面曹魏……”

    “曹丕新立,内部未稳,又有西凉马腾韩遂(实际马腾已入许都为质,但其子马超及韩遂不安)、并州黑山余孽牵制,短期内无力大举南侵。正是我巩固淮南、西取荆襄的良机!”周瑜信心满满,“速回书吴侯,陈述此意。并请吴侯,可正式与刘备交涉,重申联盟,共分荆州,至少……稳住他,不使其与林凡或曹丕任何一方过于亲近。”

    “是!”

    天下各方势力因曹丕篡汉而剧烈调整策略时,处于风暴眼的江夏,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外紧内松的状态。

    城外,吕蒙的封锁依旧,但攻势明显减弱,更多的是监视和袭扰。城内,林凡颁布的“招贤令”、“安民策”开始显现效果。尽管前来投奔的士人百姓数量不算很多,但质量颇高。有精通律法刑名的寒门士子,有擅长医术的游方郎中,有熟悉江淮地理的退职小吏,甚至还有几名从中原逃难而来、懂得水利营造的工匠。杜袭将他们妥善安置,量才使用,很快填补了江夏郡府基层吏员的部分缺口,各项政务效率有所提升。

    更让林凡意外的是,一日,城门守军报称,有一游侠模样的汉子,在城下叫嚷,自称是“故太尉段颎之后”,因不满曹丕篡逆,特来投效“汉帜”。林凡亲自接见,见此人年约三十,身材魁梧,面容粗豪,但眼神清正,自称段煨,字子明。段颎是东汉末年名将,威震西羌,其家族在凉州颇有影响力。段煨称自己是段颎的族孙,因家道中落,流落江湖,习得一身武艺,闻江夏举义,特来相投。

    林凡考察其武艺韬略,发现段煨不仅弓马娴熟,而且对骑兵战术、尤其是对付羌胡等异族战法颇有见解,确实是将才。虽对其身份来历仍有疑虑,但正值用人之际,且其表现出来的对汉室的认同和对曹丕的愤慨颇为真切,林凡便任命其为骑都尉,暂时统领江夏为数不多的骑兵和新建的斥候马队,由张嶷暗中考察。

    随着曹丕正式篡汉的消息坐实,林凡先前发布的檄文和举措,效果开始加倍放大。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江夏,这个在汉室废墟旁倔强燃烧的“火种”。来自汉中张鲁的第三批支援物资抵达,同时带来口信,杨昂所部三千人已进驻上庸,随时可以东出牵制。甚至西凉方面,也通过汉中辗转传来模糊的信息,马超对曹丕篡汉极为不满,正在集结部众,似有异动。

    这一日,林凡正在与文聘、张嶷、杜袭、段煨,以及被特邀参与军机的贾诩,商议下一步方略。贾诩依旧隐居幕后,但林凡的重大决策,必会咨询其意见。

    “曹丕篡逆,天下汹汹。据各方探报,曹仁在襄阳加紧备战,但短期内应不会主动来攻。周瑜在合肥消化战果,吕蒙对我围而不攻,似在等待时机。刘备在荆南恐将有称王或承续汉统之举。”林凡分析道,“眼下看似压力稍缓,实则危机暗藏。各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我江夏,不能坐等。”

    “太守之意,是主动寻战?”文聘皱眉,“吕蒙防守严密,急切难下。若攻襄阳,则是以卵击石。”

    “不,我们不打大仗。”林凡摇头,目光落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我们打这里——西陵(夷陵)。”

    “西陵?”众人皆是一愣。西陵位于江夏郡西部,长江的三峡出口,地势险要,但目前并无重兵把守,属于江夏与荆南刘备势力范围的模糊地带,之前由荆州小军阀或地方豪强控制。

    “不错。”林凡解释道,“西陵控扼三峡门户,乃巴蜀东出之咽喉,亦是荆州西陲重镇。此地目前名义上属荆州,但刘表死后,刘备尚未完全控制,守备薄弱。若我能拿下西陵,则一可打通与汉中更便捷的水路联系(经秭归);二可威慑荆南,尤其是刘备若想西进益州,必先过此关;三可拓展江夏战略纵深,获得更多山地险阻;四可向天下展示,我江夏不仅能在水网之地作战,亦有能力攻略山川要隘!”

    段煨眼睛一亮:“末将曾游历荆西,知西陵地形。若以精兵突袭,确有成功可能。且其地民风彪悍,多不满刘备外来统治,或可争取。”

    张嶷却道:“只是,攻取西陵,是否会彻底激怒刘备?眼下南线暂稳,若因此与刘备开战,岂非两面受敌?”

    贾诩此时缓缓开口:“刘备志在天下,其眼下首要敌人是曹丕,其次是江东。江夏取西陵,虽触及其利益,但只要我等动作迅速,事后遣使说明,此乃为‘汉帜’拓展抗曹基地,并为将来连接汉中、共图中原做准备,姿态放低,刘备权衡利弊,未必会立刻翻脸。其军师诸葛亮,乃明智之人,当知此时与我江夏死战,徒耗兵力,让曹丕与周瑜得利。最大可能,是默认既成事实,但会加强巴东、巫县防务,并可能要求我江夏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或配合。”

    林凡点头:“文和先生所言甚是。取西陵,是险棋,也是活棋。关键在于快、准、狠,造成既定事实,然后以外交手段弥补。段煨,你新投我军,立功心切,且熟悉山地。此战,我予你一千精锐步卒(含部分汉中兵),文聘将军调拨十条快船并两百水军助你运输、封锁江面。张嶷,‘夜枭’配合你侦察、渗透。务必在十日内,拿下西陵!可能做到?”

    段煨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末将必不负太守重托!十日之内,定让‘汉’旗插上西陵城头!”

    “好!详细计划,你与文、张二位将军商议,我要万无一失!”林凡决断道。

    众人领命而去。密室中只剩下林凡与贾诩。

    “太守此举,意在跳出江夏四战死地,谋取上游之势。”贾诩悠悠道,“西陵若得,江夏便有了退路和更大的舞台。只是,此举亦将彻底暴露太守不甘偏安之心。刘备、孙权,乃至曹丕,都会将你看作更具威胁的对手。”

    “从竖起‘汉帜’那一刻起,我便没有退路了。”林凡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要么在夹缝中湮灭,要么在险中搏出一条生路。西陵,必须拿下。这不仅是一城一地,更是向天下宣告,我林凡,我江夏,不是只能挨打的刺猬,而是有能力进取的孤狼!”

    贾诩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在乱世中奋起的身影。他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江夏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它的刀锋,指向了西方。

    而就在段煨秘密集结部队,准备突袭西陵的前夜,一个来自许都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手持一份盖有“魏公”印信(曹丕称帝前所用)的密函,穿越重重关卡,抵达了江夏城下,要求面见林凡。

    来人自称是已故丞相曹操的族侄,名叫曹安民,现为魏国宫廷禁卫郎官。他带来的密函,并非出自曹丕,而是……曹植。

    信中的内容,让林凡刚刚因为西陵计划而有些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警惕与凝重。

    曹植在信中,没有客套,直接写道:“……丕既篡逆,人神共愤。植虽不才,然先父基业,岂容奸佞窃据?闻公高举汉帜,忠义可嘉。今特遣心腹致意,若公能助植清君侧,正朝纲,他日功成,必以公为国之柱石,共扶汉室(或可另立贤明),裂土封疆,不在话下。现有丕之密令抄本一份,关乎江夏存亡,附于信后,以表诚意……”

    随信附上的,果然是一份抄录的、盖有曹丕新刻玉玺印痕的密令,内容是给曹仁和汝南、南阳等地守将的,要求他们“加紧筹措,待江东与江夏战事胶着,或江夏力疲之时,即发兵南下,一举荡平江夏,擒斩林凡,勿使‘汉帜’复燃……”

    曹植的提议,是联手对抗曹丕?他送来的密令,是真是假?是曹植真的走投无路,寻求外援?还是曹丕兄弟联手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林凡感到,自己刚刚试图在西陵打开的局面,瞬间又被更复杂、更危险的迷雾所笼罩。权力的交替,从未带来真正的平静,反而释放出了更多择人而噬的猛兽。

    江夏的“汉帜”在风中摇曳,火光映照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阴影,也照亮了前方更加崎岖难测的道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