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热闹,另一边缝纫班因为来的早,已经要放学了。
一听竹编班请了新师傅,缝纫班的学徒那是又惊又喜,又惶恐焦虑。
惊喜是因为,庄主说的是真的——只要学得好,庄主就会请更厉害的师傅来授课!
但惶恐焦虑又是因为——竹编班竟然比她们先请了新老师。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竹编班进步更快啊!
一时之间,缝纫班的一师六徒都很焦虑。
简星夏今天再发工钱,除了许三妞之外,大家无一例外,都选了针、线、布料。
秦画和樊诗诗深感不安:“我们回去就练习!”
都是昨天回去跟姐妹们说话,太耽误时间了,没想到竹编班的进步这么快!
真是,十四个姐妹里,除了韶音和阮香来山庄做工,就只她们两个有这样好的机缘,能够来山庄当学徒。
结果她们竟然给姐妹们丢脸了,输给一起开课的竹编班了。
这怎么了得!
秦画和樊诗诗羞红了脸——她们昨日竟然还挑选纸笔和墨,光想着自己,不想着提升技能,真是太惭愧了。
桃丫和杏丫也各自选了针线和布料。
杏丫的学徒工钱不够,还找桃丫借了点儿:“阿姐,你帮我买针线,我明日还你。”
杏丫心里可懊悔了。
要是昨天少买两块儿糖就好了,买两根针一卷线,回去也能练习练习缝衣。
这下好了,糖是吃开心了,结果今天“失业”不说,还拖累缝纫班,叫隔壁给赶超了。
桃丫倒是还好,她大些,懂事了,知道读书识字也很重要,况且她一直在练针线,不缺工具,便将学徒微薄的工钱借给了杏丫。
最后剩下孙冬娘和许三妞。
……
今日缝纫班做了十个荷包。
七个素锦的,三个绣了小幅图样的。
不用打络子之后,桃丫也加入了缝制荷包的行列,加上秦画和樊诗诗更熟练了,大家做得便快了不少,腾出手来,让孙冬娘专做刺绣。
因而孙冬娘今日绣了三条颜色各异的小金鱼,着实过了一把手瘾。
工钱也较前日多了一些,昨天她帮着做了一两个荷包,又绣了一条精致的小金鱼,工钱拿了五块钱。
今日没做荷包,单独绣了三条金鱼,工钱涨到了八块钱。
八块钱已经算学徒里工钱多的了,能买不少东西。
家里的米缸空了,孙冬娘就买了两斤米,一斤面。
简星夏这里的米面价格便宜,一共只花了五块钱。
孙冬娘本来想选看起来更粗糙、更黄的米的,结果一看,这糙米价格竟然更贵,要两块五一斤!
孙冬娘咋舌,她着实不明白。
这白花花的精米,算下来不到两块钱一斤,怎么这“糙米”,反倒要两块五一斤?
但她也没敢多问,既然得了机缘来山庄当学徒,还能吃饱饭、拿工钱买东西带回去……这样的好日子,便是有些异样,她也只当不知道了。
剩下三块钱,孙冬娘选了一叠碎棉布。
碎棉布四块钱一斤,都是一两尺大小的布料,对她来说,这都算是正儿八经的好料子、大料子了。
但庄主说这个是碎布,那就是吧。
简星夏用小电子秤给孙冬娘称了,七两多,也有好几块布料。
孙冬娘将东西收好,郑重同简星夏和林三娘道谢,便去了凉亭。
片刻过后,凉亭里已经空无一人。
……
回到家乡。
边关城中,军户所内,孙冬娘从一座黄土夯实的房子后面转出来。
军户所里最近热闹,他们这一批最近不少人成亲,新来了好些人。
有附近城镇年纪正当嫁的姑娘,也有孙冬娘这样从外流落过来的,还有没了男人拖着孩子嫁过来的。
大家互相也不熟悉。
有在门口摘菜、清扫门口尘土的妇人瞧见她,也只是腼腆笑笑,互相并不多言。
毕竟都是新媳妇儿,刚成亲一个月,脸皮都薄着。
孙冬娘也是腼腆笑笑,钻进了家。
军户所内算是安全,从前没成家的时候,高忠杰都是随便插个插销,并不锁门。
孙冬娘来的第一天,就感觉插销不安全,想装个门锁。
只是铜锁不便宜,孙冬娘初来乍到,怕高忠杰不高兴,硬是没敢提。
直到高忠杰有一次提前回来,进门推门不开,发现孙冬娘将桌椅和大缸都抵到门后,阻止开门。
高忠杰不理解:“为何如此?”
孙冬娘才咬牙说了。
高忠杰当时一言不发,但次日,下营回来,竟然真的带回来一把铜锁。
两把钥匙,一把高忠杰拿着,另一把,交给了孙冬娘。
拿到钥匙的那一天,孙冬娘才感觉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家里,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也是从那时起,她隐隐觉得高忠杰不如面上那般冷峻,似乎不是个不好相处之人。
于是孙冬娘便壮着胆子,将军营里发给他们成亲贺礼里的布料,拿出来做针线。
针是她自个儿的,流亡路上,既做针线,也做防身之用。
针很钝,她磨了又用,用了又磨,终究是做得不好。
布料不多,她不敢全用了,就只裁下来一小块儿,做了两个帕子。
太素的帕子卖不出价,她又试着在帕子上绣了花样。
只是手艺一般,工具和材料更是不好,送去城里的布庄和绣坊,都被退货了。
边关城里,男女一样,都要干活。
粗糙一些的人,不用帕子,就用汗巾子或者袖子、抹布、挡风沙的面巾替代了。
故而帕子多是卖给有钱人。
可有钱人讲究精细,孙冬娘的手艺着实一般,他们看不上。
那日已经是孙冬娘第二次被退货了。
她心里难受得紧。
高忠杰是给了她一些银钱的,只是,她本就是家乡遭了水患,家破人亡流亡来的。
比不上本地人家自带嫁妆的姑娘,又跋涉数年,耽误了好年华,二十来岁才为了个去处,报名了军营的相亲大会。
相亲大会上,媒婆说得天花乱坠,但她的家底子在这里,没钱没人没帮扶,人又生得干瘦,没那等眼瞎的人愿意选她。
高忠杰又不一样,他是十夫长,体格健壮,人又长得周正,算是那一批的将士里不错的对象。
想找高忠杰的人不少,但高忠杰似乎是不愿意成亲,冷冰冰地拒绝了所有人。
官府找来的媒婆也没办法了——一口气说了十五个,高忠杰气哭五个,骂走两个想上手的,剩下八个都是被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