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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玄机初现启新途

    定远连战连捷,如同给原本有些虚胖、靠着守城胜利勉强撑起门面的郭家军,狠狠注射了几管高纯度肾上腺素,瞬间变得肌肉虬结,兵强马壮,粮秣辎重堆积如山。

    原本只是蜷缩在濠州城内、勉强自保的“池中困龙”,如今鳞爪渐丰,气血充盈,有了那么点想要翻江倒海、问鼎江淮的磅礴气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投向了下一个既定的战略目标——滁州!

    南下滁州,不再是军事地图上几道抽象的箭头和圈圈,而是箭已搭弦,刀已出鞘,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一跃,拿下它,南下的大门才算真正踹开!

    为了确保这决定命运的一役能够顺利进行,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变数,陈慕之决定给这群习惯了在二维平面上指点江山、靠经验和想象力脑补战场态势的古代将领们,来点直观的“降维打击”,提升一下整体战术素养。

    他召集了方怀舟等一批心灵手巧的工匠,又调用了军情处搜集来的最新地理情报,关起门来鼓捣了好几天。

    当总军师叶兑和朱元璋、汤和、徐达、花云等一众核心战将被请进那间临时充作高级作战室的房间时,即便是见多识广如叶兑,勇猛沉稳如朱元璋,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了门口,仿佛集体中了定身咒。

    只见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原本用来堆放文书的木桌上,山川起伏,城池俨然!

    用染色的面粉,塑造出了一片微缩的滁州及其周边地形!高的那是琅琊山、丰山,低的是清流河河谷,蜿蜒曲折的是官道和小径,那被层层“山峦”环抱、城墙垛口都依稀可辨的,赫然就是此行的目标——滁州城!

    陈慕之甚至还充分发挥了“就地取材”和“抽象派”艺术天赋,用菜汁、花粉调色,绿色的区域代表森林和田野,褐色的代表山丘与土路,蓝色线条代表河流水脉,插着红色小旗的木签代表濠州红巾军的预定进攻路线和集结位置,而土黄色的小旗则标注着敌军已知的主要营垒和布防点……

    虽然整体看起来有点像后世幼儿园手工课的超级加强版,红红绿绿、黄黄褐褐混杂在一起,略显抽象和……喜庆,但胜在直观!前所未有的直观!山川地势的起伏走向,敌军兵力的大致分布,乃至我军预设的穿插迂回路线,全都一目了然,立体呈现。

    “此物……名曰‘沙盘’,”陈慕之看着众将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震惊表情,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表面却努力维持着技术人员的云淡风轻。

    “乃是根据军情处弟兄们冒死搜集回来的最新信息,按一定比例缩放制作而成。可将地形地貌、敌我初始态势立体呈现,便于我等推演战局,查漏补缺。”

    叶兑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沙盘前,眼中爆发出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人光彩,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根细长木棍,如同一位即将指挥千军万马的乐团大师,颤抖着将棍尖轻轻点在那微缩的滁州城上,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妙哉!妙绝!鬼斧神工,莫过于此!有此神器在,何愁军令传达不明?何惧将士不解意图?山川险隘,尽在掌中矣!”

    他环视迅速围拢过来的众将,用木棍指着沙盘上的各个关键节点,结合柳莺儿情报处送来的最新敌情,开始清晰、精准地布置任务:“据确凿消息,滁州现有守军约两万余人,守将乃元将……”

    叶兑将敌军兵力构成、主将性情、城防弱点、粮草囤积点,以及己方拟采取的主攻、佯攻、侧翼牵制、后勤保障等战术细节,一一在沙盘上对应位置指出来,并模拟推演可能遇到的抵抗和突发状况及其应对预案。

    哪里需要声东击西,哪里必须强攻硬打,哪里可以设伏打援,哪里需要快速穿插……原本需要费尽口舌、反复解释、还可能让某些莽撞汉子听得云山雾罩的复杂指令,在这立体直观、一目了然的沙盘面前,变得异常简单明了,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众将哪里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儿?一个个兴奋得像是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孩子,围着沙盘指指点点,激烈讨论,甚至忍不住用手在上面比划着自己部队的进攻路线和接敌角度。

    花云更是嚷嚷着:“这玩意儿好!比看那鬼画符的地图强多了!老子一眼就知道该往哪儿冲!”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作战室变成了大型实战策略沙盘推演现场,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朱元璋更是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代表滁州城的、用褐色面团精心捏制的模型,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灼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沙盘地形和叶兑的讲解,在心中一遍遍推演着进攻的每一个细节。

    等到叶兑将整体战略布置完毕,众将基本都明晰了自己肩负的任务后,朱元璋忽然伸出大手,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把将那块象征着滁州城的、还沾着些许面粉的“城池”揪了下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直接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他拍了拍手,仿佛刚吃了一块寻常的点心,目光扫过瞬间石化了的众将,声如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此城,我军必下!如食此饼,旦夕可破!”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持续了数秒。随即,满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和更加热烈的叫好声!

    汤和用力拍着朱元璋结实的后背,笑得前仰后合:“好!元璋兄霸气侧漏!这滁州城,咱们就当他是一块香喷喷的胡饼,啃了它!”

    徐达、周德兴等人眼中也闪烁着被点燃的战意和兴奋的光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叶兑捋着胡须,看着被朱元璋这突如其来、近乎野蛮却又极具感染力的“行为艺术”搞得士气高涨、嗷嗷叫的众将,也不禁莞尔失笑。

    他对身边的陈慕之低声感叹道:“慕之啊,你总能想出这些既切中要害、又出人意料的新奇点子,每每于看似寻常处,见非凡之功。经此一遭,下达军令、统一思路、激发士气,不知省却多少口舌功夫,效果更是胜似千言万语。此沙盘之物,当在我军中大力推行,定为制胜之重要法宝!”

    陈慕之谦虚地笑了笑:“军师过奖了,不过是些取巧之物,关键在于使用之人。”

    他心中却暗自嘀咕:这才只是初级入门版,时间仓促,材料有限,比例也马马虎虎。等以后有条件了,搞个带精确等高线、标准比例尺、还能动态调整兵力标记的精细豪华升级版,再配上我脑子里那些基本的战术想定流程,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场元宇宙”和“参谋作业”。

    军事会议在一种极度乐观、斗志昂扬的氛围中结束。众将摩拳擦掌,信心爆棚,各自回去抓紧最后的时间整顿兵马,检查装备。

    耳闻叶兑对陈慕之毫不掩饰的推崇,眼见众将对陈慕之能捣鼓出如此“神器”的敬佩神情,以及陈慕之在军务会议上那从容自信、隐隐主导技术环节的姿态,郭子兴对陈慕之的顾忌又加深了一层。

    ……

    陈慕之和叶兑也拖着略显疲惫却同样兴奋的身子,返回他们租住的那处已成为郭家军实际智囊中心的小院。

    刚到门口,就见方怀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正在院门前来回踱步,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一见两人身影,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语气急切得几乎要冒出火星子:“师傅!叶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怀舟,何事如此慌张?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陈慕之见他这模样,不由打趣道,连日忙碌的疲惫也消散了几分。

    “比天塌地陷还急!”

    方怀舟也顾不上师傅的调侃,语速飞快如同点射,“刚才来了位道长,仙风道骨的,说是武当山三丰真人的座下弟子,有极紧要的事情要见您!管二哥正在客厅陪着说话呢,茶水都续了三回了!我看那道人气度非凡,不似寻常江湖术士,不敢怠慢,正想去元帅府寻您!”

    张三丰的弟子?

    陈慕之和叶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重视。

    张三丰乃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轻易不涉红尘俗事,他的弟子专程来访,绝非寻常问候,必有大事!

    陈慕之一边快步往里走,心里一边开始疯狂脑补:张三丰的弟子?难道是名震后世的武当七侠来了?是沉稳持重的宋远桥?还是刚毅内敛的俞莲舟?不知道这位大侠性格如何,好不好打交道,近来太忙,没有好好练习 三丰道长所授的心法,他会不会考究我的进度……

    两人踏入略显简陋却收拾得干净的客厅,只见如今俨然一副“陈副元帅府大管家”派头的管二,正陪着一位道士说话,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那道士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身穿一袭洗得发白、却纤尘不染的青色道袍,头戴古朴的紫阳巾,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安详,如同深潭静水,手持一柄普通的木柄拂尘,身后背着一柄用葛布包裹、仅露出古朴剑柄的道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远离红尘喧嚣、超脱物外的飘逸之气,与这军营环绕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陈慕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道长远来辛苦,在下陈慕之。不知道长尊姓?是宋道长还是俞道长?仙乡何处?如何称呼道号?”

    按来人的年纪和气度估摸,他下意识地就把记忆中“武当七侠”里排在前列的两位大名给报了出来。

    那中年道士闻言明显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十分意外。

    他随即起身,向陈慕之和叶兑各打了一个标准的稽首,动作流畅自然,声音平和如水,不带丝毫烟火气:“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卢秋云,道号玄虚,乃三丰恩师座下一名不成器的弟子,于武当山结庐清修。陈小友所说的宋、俞二位道友,贫道并不相识,想来是机缘未至,我师门尚未有此福分收录这二位高贤。”

    他语气温和,并未因陈慕之的唐突而有丝毫不悦。

    陈慕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脚趾头能当场在青砖地上抠出一座三进三出的濠州元帅府。得,又让后世武侠世界的小说和影视剧给带沟里去了!现实和历史根本就不是那个剧本!

    他连忙讪笑着找补,舌头都有些打结:“呃……是在下孟浪了!道听途说,胡乱猜测,乡野传闻不足为信,还请玄虚道长万万不要见谅……啊,不是不是,是万万不要介意!” 一紧张,差点把道歉的话说成了挑衅。

    玄虚道长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并未在意这等小节,显得涵养极好:“无妨。小友心直口快,赤子心性,贫道观之可亲。”

    寥寥数语,便将这小小尴尬化于无形,尽显道家高人风范。

    叶兑也上前与玄虚道长见了礼,双方分宾主重新落座。管二机灵地续上新茶,然后悄然退下,掩上房门。

    陈慕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莫名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三丰真人他老人家仙体可还康健?不知玄虚道长仙驾莅临,寻慕之这等凡夫俗子,有何指教?可是真人有何吩咐?”

    玄虚道长神色一正,拂尘轻摆,说道:“陈小友有心,师尊云体安康,劳小友挂念。小友可还记得,去年春夏之交,在宿州清虚观,你曾向我恩师问及,世上是否还流传有陈抟老祖的遗札、手稿一事?”

    陈慕之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呼吸都瞬间急促了几分,他强行稳住几乎要颤抖的手脚,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记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一日或忘!此事……此事关乎慕之一段难以向外人道的奇异经历,或许是我找回……找回某些重要记忆的关键。莫非……三丰真人他老人家……找到了线索?”

    “不错。”

    玄虚道长微微颔首,肯定了陈慕之的期盼,“恩师一直将小友所托之事放在心上,年来一直在云游四方,访名山,谒古刹,遍寻各地道观耆宿、隐士名流,留意相关蛛丝马迹。”

    “月余之前,恩师应龙虎山第四十一代天师,张正言真人之邀,前往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与天师及江南道门高真讲道论法,交流玄门奥义。”

    “其间,恩师向张天师问及,龙虎山传承千载,典藏浩如烟海,不知是否收录有陈抟老祖的道藏经典、注疏之作,或是其他遗留之物。张天师忆起一桩宗门旧事,便向恩师提及一物……”

    陈慕之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直接弹起来,声音都带了明显的颤音:“可是找到了札记?手稿?是三丰真人找到了吗?他老人家现在何处?那物件……那物件现在在龙虎山?”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玄虚道长。

    看着他语无伦次、急切万分的样子,玄虚道长理解地笑了笑,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气场仿佛让周遭躁动的空气都平静了几分:“小友莫急,且听贫道慢慢道来。恩师并未找到陈抟老祖的亲笔札记或手稿,但有一物,据龙虎山传承记载,可能与陈抟老祖渊源极深,甚至……可能就是他亲手所制。”

    说着,他从宽大的道袍袖口中,取出一个用明黄色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双手递给陈慕之。

    陈慕之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个小布包,而是千钧重担,是通往过去与未来之谜的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慢慢解开绸布的系扣,一层层展开,里面赫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颇为上乘的宣纸。

    他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纸中的秘密,将纸张轻轻地在旁边的茶几上展开。

    纸上是一幅用工笔细细描摹的图画,线条流畅,细节清晰。画的是一个长条形、结构奇特的物件。

    玄虚道长在一旁适时解释道:“据张天师所言,画中此物乃元成宗铁穆耳于元贞二年所赐。此物通体为黄铜铸造,我来濠州之前,张天师特命龙虎山擅长画技之道人,依照藏宝阁中实物,精心临摹下来之图样,形状尺寸,与实物相差无几。”

    “据藏宝阁秘档记录,此物最初乃元世祖忽必烈大汗灭宋后,从南宋皇室秘库中所得,在赐给龙虎山前,曾由元廷一位极负盛名的郭姓大学士秘密保管、研究多年。”

    陈慕之凝神细看图画。图中物件总体呈长条扁平状,长约二十厘米左右(他下意识地用现代单位估算),明显可以分为三段结构,造型迥异于他所见过的任何元朝物品。

    前段较短,约四厘米,呈流畅的椭圆形,中间有一个微微隆起的、约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镶嵌物,上面用极细的笔触刻着一个清晰无比、黑白分明的太极图图案,看起来像是方便手握持的柄部。

    中段更是短得几乎可以忽略,像是一条连接前段和后端的圆形细杆,但与前后部分浑然一体,显然是整体铸造而成,并非后期拼接。

    后段最长,约十二厘米,宽约两厘米,形状最为奇特诡异——两边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如同犬牙交错的锯齿状结构,精细得令人发指;中间则平行分布着三条纵向的、略显圆润的凸棱;扁平的主面上,还散布着几个深浅不一、形状不规则的凹洞,似有深意。

    这玩意儿……这造型……看起来莫名眼熟!

    陈慕之蹙紧眉头,大脑CPU超频运转,试图在记忆库里搜索匹配项。像道教某种驱邪的器具?还是古代某种装饰品?或者……是某个机械的部件?

    这时,一直凝神细观的叶兑插言问道,语气带着考据的严谨:“玄虚道长,方才您提及龙虎山旧事,不知张天师所言,早年掌管、研究此物的那位郭姓大学士,可是至元年间那位名动天下、官拜昭文馆大学士、兼知太史院事,主持修订《授时历》、兴建通惠河等旷世功业的郭守敬,郭大学士?”

    玄虚道长点头确认,眼中也露出一丝敬意:“叶居士博闻强识,正是此人。郭守敬郭大学士学究天人,于天文、历算、水利、仪器制造诸道,皆有不世出之奇才,乃我华夏数百年来罕见之瑰宝。”

    “郭守敬?!”陈慕之几乎是失声惊呼!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可比什么武侠高手更有冲击力!

    前世作为理工科的学生,他对这位集天文学家、数学家、水利专家、仪器制造家于一身的元代科学巨匠可谓再熟悉不过了——全国多地都有他的雕像和纪念馆,中学历史课本和科学史读物上必有他的章节,自己大学时还参观过元代观星台的遗址,对这位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这件神秘物件,竟然还经过这位科学泰斗之手!

    玄虚道长微微挑眉,看向陈慕之:“慕之小友,你也知晓郭大学士其人?”

    陈慕之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连忙收敛,解释道:“哦,我早年家中尚有余财时,也曾读过些杂书,在书中看到过这位前辈的诸多事迹,天文历算,水利工程,皆有不世之功,心中甚是钦佩。只是不知,如此奇物,竟也曾经他手研究!”

    他将话题引回那神秘物件上。

    玄虚道长点点头,继续讲述那物件的传奇经历,声音平缓却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据张天师所言,此物在龙虎山秘典记载,源头确可追溯至陈抟老祖。陈抟老祖羽化后,其大弟子火龙先生贾得升遵其遗命将此物与其他御赐财物一起上交给前朝宋室。”

    “宋室将此物视为镇国之宝一类的存在,内部有个流传不广但地位极高的传言,说此物乃陈抟老祖参悟天地至理、宇宙玄机后所留,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奥秘。谁能解开其中秘密,非但可洞悉天命,问鼎天下至尊之位,甚至能窥得长生久视、羽化登仙之途径。”

    “当然,此等说法,玄之又玄,多为后世附会猜想,然亦可见此物在宋室眼中之神秘与贵重。本来宋室一直对此事秘而不宣,除皇室最核心的寥寥数人外,外界一无所知。”

    “直至靖康之变,北宋倾覆,山河破碎。宋高宗赵构在应天府【注:今河南商丘】仓促称帝,建立南宋。金军铁骑随即兵分多路南下,势如破竹,攻占河南、山东大片土地,宋军新组部队战斗力薄弱,许多城池不战而降,南宋朝廷被迫一路南逃,风雨飘摇。”

    “此后金国名将完颜宗翰、完颜宗弼【注:金兀术】率精锐奔袭追击,宋军节节败退,赵构甚至一度被逼得乘船出海逃亡,金军竟入海追击三百余里,其势危若累卵,几有灭国之险。”

    “值此危难之际,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旧事重提,宫中便有人想起此物古老传言,提出若此物中真的藏有挽狂澜于既倒之秘法或神物,或许能挽救宋室危局。”

    “于是,宋室便秘密请来天下各路道家高人、奇门术士及智慧通达之辈,齐聚临安,试图破解此物奥秘。据说数年后,有个道门奇才破解了其中的部分秘密,制造出一种威力惊人‘制敌神物’——至于具体为何物,典藏语焉不详。”

    “绍兴十年,金国撕毁和南宋签订的以黄河为界的《天眷和议》,完颜宗弼再次亲率十数万兵马南侵,夺取汴京后,挥师南下,进逼江淮要塞顺昌【注:今安徽阜阳】,意图一举灭宋。”

    “是时,顺昌守军仅有一万八千,主将刘锜,知府陈规。宋室将初步研制出的‘神物’秘密运抵顺昌,并在守城战中投入使用。”

    “据载,顺昌之战,宋军凭借此‘神物’之助,结合刘锜将军沉着指挥和陈规知府出色的守城筹略,大破金国最精锐的‘铁浮屠’【注:重装骑兵】和‘拐子马’【注:侧翼轻骑兵】,杀得金军人仰马翻,重创攻宋主帅完颜宗弼之十数万兵马,取得震动天下的顺昌大捷,稳住了南宋摇摇欲坠的半壁江山。”

    “本来凭该制敌神物之威,再加上岳家军在北方战场连连告捷,直捣黄龙、覆灭金国指日可待。宋室取得顺昌大捷后,金人上下惊恐落魄,甚至已将燕地重宝珍器与物资统统打包,作好了随时撤离中原的准备。然而……”

    玄虚道长话锋一转,带着历史的无奈与嘲讽,“此时南宋朝廷内部主和派占据上风,宋高宗赵构更是心怀私虑,他担心若真的一举击败金国,迎回被俘的父兄宋徽宗、宋钦宗,将直接动摇其本就得来不易的皇位正统性。思虑再三,宁可偏安一隅,做金国的‘侄皇帝’,也要保住自己的龙椅。”

    “于是,宋高宗便以十二道金牌催令岳飞岳元帅班师,并随即下令,封存此物,或解散或暗害参与研究的团队人员,销毁大部分相关记录。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力主抗金、功高震主的岳飞元帅杀害于风波亭。”

    “绍兴十一年,宋金签订《绍兴和议》,南宋称臣纳贡,划淮而治,此后,关于此物的秘密再次被深锁,参与之人零落,传承中断,再也无人能解读此物所藏之玄机。可叹,可悲。”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玄虚道长平和却沉重的声音在回荡。

    叶兑捻须长叹,陈慕之也是心中复杂,既有对历史诡谲的感慨,也有对那神秘物件更加强烈的好奇。

    “如此又过了一百多年,”

    玄虚道长继续叙述,将时间的卷轴向后展开。

    “南**佑二年,也就是元廷的至元十三年,蒙元铁骑南侵,势不可挡。宋恭帝在都城临安开城,向元廷统帅伯颜请降,南宋实质上灭亡。此物便随同宋室的衮冕、圭璧、仪仗、图籍以及无数珠宝器皿等一起,被运往大都,落入元世祖忽必烈手中。”

    “忽必烈雄才大略,亦信天命。他早年便从其最为信任的心腹谋士、亦是玄学宗师的刘秉忠刘太保口中,得知了关于此物的一些神秘传说。得到此物后,他极为重视,但其时刘太保已故。于是便命另一位学贯天人、尤其精通格物与器械之学的重臣——郭守敬郭大学士暗中主持,招募天下奇人异士、能工巧匠,成立秘密研究机构,投入巨大资源,试图破解其中奥秘。”

    “郭大学士本就学究天人,智慧超群,又汇聚了当时诸多顶尖的才智之士,然而绞尽脑汁,用尽方法,却始终如盲人摸象,雾里看花,未能窥得丝毫门径,甚至连此物具体用途都未能确定。郭大学士晚年对此耿耿于怀,常对友人叹息,谓之‘天书’。”

    “元廷高层见状,也渐将此物视为虚妄传说、无用古物——否则,南宋既有此宝,何至于被蒙元围困挨打,甚至最后覆亡?在穷尽数十年心血,耗费无数钱粮,仍一无所获后,便将之束之高阁,蒙尘数十载。”

    “直至元贞二年,元成宗为了进一步安抚、拉拢江南人心,彰显对道门的恩宠与怀柔,特敕封龙虎山第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材,命其统领江南诸路道教,并将此‘道教古物’从内库中找出,作为‘恩赏’赐予张与材天师,以示对道门的尊崇。当然,其中也不无存着凭借道门源远流长的力量和解经传统,或许能解开此物谜团的侥幸想法。”

    “龙虎山得此物后,因知刘太保、郭守敬等先贤曾如此重视却无功而返,数代天师亦皆曾戮力参详,可惜依旧混不可解,无人能明其用途,更不知陈抟老祖当年为何造此奇物,其真实作用为何。此事,已成为困扰龙虎山历代天师数十年的一个未解之谜,被视为一段承载着遗憾的宗门旧事。”

    “月前,恩师在龙虎山与张正言天师论道时,提及小友曾对太极图有特殊感应,身世经历奇异,或与此物有缘,能解其惑。张天师闻之,颇为意动,觉得或是一线机缘,便命人精心绘制此图,交由贫道带来,请小友参详。并托贫道传话,诚挚邀请小友,若有闲暇机缘,可往龙虎山做客,亲眼一观实物,共同探究此千古之谜。”

    一番跨越数百年、牵扯宋元两代、交织着权力、秘术与科学探索的渊源道来,听得陈慕之心潮澎湃,气血翻涌,仿佛触摸到了一段被尘封的秘史,却又更加疑惑丛生。

    “这个刘秉忠刘太保是谁?他从何而得知此物的传说?不是说秘密是道教中人解开的吗?为何又交给不属于道教的郭大学士去研究?”

    陈慕之一口气问出了一大堆问题,线索太多,他需要理清。

    叶兑博闻强识,对于这等历史人物如数家珍,当下为他详细解惑:“刘秉忠,字仲晦,自号藏春散人。此公乃元初一代不世出的奇人!堪称传奇!”

    “他自幼聪颖绝伦,八岁入学便能日诵数百言,过目不忘,十七岁即出仕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堪称少年得志。然而不久,他竟因感世事无常,弃官隐居于武安山中,削发为僧!后游历云中,留居南堂寺。”

    “他兼通释、道、儒三家之学,尤精《易经》及北宋邵雍的《皇极经世书》,天文、地理、律历、卜筮、兵法、水利无所不通,学识之渊博,堪称一代玄学宗师,智慧如海。”

    “后来机缘巧合,得遇当时尚在潜邸的元世祖忽必烈,献上治国之策,深受赏识,留在身边作为首席谋士,言听计从,与国师无异。元朝初期的官制、礼仪、法典多出自其手,甚至连‘大元’之国号,亦是此公所定,取《易经》‘大哉乾元’之意。”

    “他更以惊世之才,主持规划、设计建造了元上都与元大都(即今北京城前身),确定了都城的基本布局与中轴线建筑规制,影响深远。传说中,连一些重要城池的城隍庙定位,都由他亲自勘定风水。”

    叶兑的话语中,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对这位奇才的钦佩。

    陈慕之听得暗暗咂舌,心道:好家伙!这元明时期的僧界都这么卷的吗?前有刘秉忠规划帝都,奠定一朝制度;后有彭莹玉搅动风云,差点提前改朝换代;旁边还有个从和尚庙里走出来、未来要当皇帝的朱元璋;再加上明朝那个“黑衣宰相”、助朱棣篡位的道衍和尚姚广孝……这佛门到底是清净修行之地,还是隐藏的顶级政治家、战略家培训中心啊?简直离谱!

    玄虚道长接着叶兑的话头,“刘太保是世祖一生中最信任的人,其生前官至太保、参领中书省事,位极人臣,死后更追赠太傅、赵国公,谥号‘文贞’,荣宠备至,建元至今,能位列三公的汉人,仅其一人而已。刘太保掌管朝廷机密,参赞军国大事,对于宋金战争中能击败金军铁浮屠的‘神物’传闻,自然会留心在意,多方探查。但他至死都未能亲眼见到此物实物,成为一生最大憾事。”

    “而郭守敬郭大学士,乃刘太保的得意弟子,得其真传,尤其在格物、器械、天文历算方面更是青出于蓝,当时无人能及。基于郭大学士与刘太保的这层关系和郭大学士自身的超凡学识,世祖将此物交给他来主持研究,自然是顺理成章、意料之事。”

    此物渊源曲折离奇,听得陈慕之心潮澎湃,气血翻涌。

    这玩意儿来头这么大,牵扯到陈抟老祖、宋室秘藏、元廷顶尖智囊和道教祖庭,连刘秉忠、郭守敬那种学贯天人的牛人都搞不定?它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蕴藏着超越时代的力量或知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认真听讲、努力吸收知识的方怀舟,盯着那幅图,挠了挠后脑勺,带着工匠特有的务实视角,小声嘀咕了几句:“师傅,弟子愚见,这物件……看着倒有点像把钥匙。就是……就是咱们平常开门锁的钥匙,顶多三五个齿,做得精细些也就罢了;可这钥匙的齿也忒多、忒复杂了些,而且还有这些凸棱和凹洞,想必也有用途,要是真有对应的锁,那锁芯得精巧复杂成啥样?弟子觉着,怕是鲁班祖师再世,也未必做得出来吧?”

    方怀舟这无心的几句嘀咕,带着工匠最朴素的直觉。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基于时代见识和技术水平所限,哪怕是鲁班或者郭守敬亲临,对方怀舟这种“钥匙说”肯定也嗤之以鼻,因为正如其所说,如果这是钥匙,那与之匹配的锁芯结构恐怕得巧夺天工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远超当时冶金、锻造和精密加工的能力极限。

    然而,对于具有现代知识背景、见过各种复杂机械锁、电子锁甚至密码锁的陈慕之来说,却如同一道划破厚重夜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陈慕之脑海中层层叠叠的迷雾!

    钥匙?!

    确实是像极了啊!这前端分明是便于握持的手柄(握把),中段是连接杆,后端那复杂无比的锯齿(钥匙齿)、凸棱(导向槽或安全轨道)和凹洞(极有可能是弹子孔或磁性锁点)!这分明就是一把钥匙的基本形态!

    只是它的尺寸被放大了数倍,而且其设计和工艺水平,完全不属于这个冷兵器时代!

    陈慕之猛地一拍方怀舟的肩膀,激动之下,后世某部经典电视剧里对于天才灵光一现的赞赏台词脱口而出:“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方怀舟被他拍得一哆嗦,再看师傅那“狰狞”中带着狂喜的表情,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妄议了祖师宝物,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躬身:“弟子胡言乱语,妄加揣测,请师傅责罚!”

    “责罚什么?你说得太对了!一针见血!”陈慕之顾不上安慰受惊的徒弟,再次俯身,目光灼灼地如同探照灯般审视着画上的物件。

    越看越觉得方怀舟说得有道理!只是,以元朝乃至宋朝的冶金和机械工艺水平,真的能造出匹配这种钥匙的锁吗?或者说,这钥匙要开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锁”?会不会是……某种装置?

    一个更大胆,更匪夷所思,几乎让他心跳停止的猜想,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蔓延——这东西,会不会与陈抟老祖那“神游物外”、“一念千里”的传说有关?是否就是解开自己穿越之谜,甚至找到回归之路的关键?

    滁州之战箭在弦上,龙虎山远在江西,此行必然长途跋涉,凶险难料。但相比于弄清自身穿越的真相,找到可能的归途或更深层次的宇宙玄机,一场战役的胜负,一时一地的得失,似乎也变得不再具有绝对的决定性意义。

    他隐隐感觉到,这把神秘的、来自陈抟老祖的“钥匙”,或许才是真正能解开他命运之谜,连接过去与未来,甚至洞悉这个世界本质的关键。

    龙虎山之行,势在必行,无可阻挡。

    想到这里,陈慕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决绝。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看向玄虚道长和叶兑,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怀舟所言,绝非虚妄。此物确实极似一把钥匙,其结构之复杂,工艺之精巧,远超前代乃至当今工匠所能企及。无论它要开启的是什么,其中必然隐藏着惊天秘密。滁州之战固然重要,但弄清此物真相,于我而言,或许关乎性命根本,甚至……关乎道之所在。”

    他顿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必须亲往龙虎山一趟,亲眼见见此物实物!此事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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