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出不去了!谁说出不去了!”张海盐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
“许思仪!你他妈给我振作一点!我们说过要一起出去的!你说过要陪我到最后的!你现在说没救了是什么意思?啊?”
张海盐的声音在空旷的断崖边回荡,带着绝望的嘶哑。
许思仪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心里疼得厉害,比肺部的灼烧更甚。
她知道,让他放弃自己独自离开,无异于再杀他一次。
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再耽搁下去,他俩都得死在这里。
“张海楼,”她轻声叫他的名字,用上了最后一点力气:“难看。”
张海盐浑身巨震,抓着她肩膀的手猛的松开,又猛的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她,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桃花眼,此刻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撕扯着,破碎不堪。
“难看?”张海盐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角却拼命想往上扯,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许思仪……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在这儿,我这辈子……就再也好看不起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张海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许思仪滚烫的额头,滚烫的液体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流下,分不清是谁的。
“别丢下我……”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哽咽着,一遍遍重复:“求你了……别又丢下我一个人……”
“我带你回家。”
张海盐将许思仪轻轻靠在岩壁旁,转身重新审视眼前这道断崖。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朝崖下扔去,竖起耳朵仔细听。
石头滚落的声音持续了足有十几秒才彻底消失。
这崖深得令人绝望。
“别……白费力气了。”许思仪的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又虚弱。
“听回音……至少……一百米。”
张海盐转过头,手电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高烧让她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发白。
那双平时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半阖着,眼神涣散。
“乖,听话。”
张海盐走到崖边,小心翼翼探出半只脚,向下望去。
手电光束在深渊中照不到底,被黑暗吞噬。
崖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凸起的岩石和稀疏的藤蔓,但那些藤蔓看起来干枯脆弱,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更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个病人。
张海盐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那磨破的伤口,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走回头路。我……撑得住。”许思仪让他离生的希望更近一些。
张海盐没说话。
他怎么可能带她走回头路?
三天前他们在水下穿梭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当时的许思仪状态尚可,尚且差点没撑过去。
现在她高烧不退,肺部感染严重,再让她在水下憋气。
简直就是直接送死。
而且……
张海盐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
变质的鱼肉开始发作了。
他能感觉到肠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绞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只是他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张海楼……”许思仪的声音越来越轻:“听我一次……”
张海盐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回许思仪身边,单膝跪地,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
“我不会丢下你。”他声音低哑,却斩钉截铁:“死也不会。”
许思仪想说什么,张海盐却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听着。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总是在失去。”
许思仪眨了眨眼。
“每次我都觉得,是因为我不够强,不够快,不够好。”
张海盐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声音更哑:“可我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许思仪微微偏头。
张海盐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是前所未有地温柔。
随后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许思仪,我很害怕。”
怕她死。
怕她就这么在他怀里没了呼吸。
怕自己就算出去了,余生也只能活在“如果当时”的悔恨里。
许思仪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张海盐的脸。
张海盐没有再说话,而是站起身,再次走到崖边,这次他趴下身子,几乎将半个身体探出悬崖。
“我刚才扔石头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细节。回声……不对劲。”
许思仪强撑着坐直身体:“什么……意思?”
“崖深大概一百米没错。”
张海盐退回安全区域,拍掉身上的尘土:“但回声不是从正下方传来的,而是偏左下方。说明崖壁不是垂直的!左边可能有凸出的平台。”
他掏出那盒湿透的香烟,又拿出打火机。
打火机已经完全打不着了,张海盐却不在意,他把香烟一根根掰断,将烟丝倒在手心里,又扯下冲锋衣内衬的一块布料。
“你要干什么?”许思仪问。
“烟丝里有尼古丁,烧起来烟大,布料能助燃。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足够我看清下面的情况。”
许思仪想说爬下去又能怎样?
还不是换个地方等死,但她把话又咽了回去。
五分钟后,一个简陋得可怜的火把做好了。
张海盐用匕首削尖了一根较长的枯枝,将浸满烟丝的布料缠在顶端,然后用那件破衬衫上撕下的布条固定。
“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探探路。”
“不要……”许思仪抓住他的裤脚:“太危险了……”
“比待在这里等死危险?”张海盐挑眉:“放心,我有分寸。”
他将火把点燃,布料燃烧起来,烟味刺鼻,火苗却还算稳定。
张海盐举着火把,试探着往下爬了爬。
橘红色的火光瞬间驱散了下方几米的黑暗。
许思仪屏住呼吸,看着他跟壁虎一样,趴在岩壁上,一点点移动火把,仔细探查崖壁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火把燃烧得很快,布料开始变黑,卷曲,烟味越来越浓。
就在火把即将熄灭前,张海盐将火把扔了下去。
“左边下方大约五十米,有个凸出的岩石平台!那后边看起来有通道,既然有通道就一定有出去的路。”
“五十米……我怎么下去……”
“我背你。”张海盐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