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市,一栋不起眼的老式居民楼对面,一套刚被租下的三居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几只黑色的仪器箱和一地的电线。
江远,秦峰,高猛,还有几名技术人员挤在客厅里,空气中只有设备散热风扇的低鸣。
“目标进入监控范围。”
一名技术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立刻看向面前拼接起来的几块屏幕。
屏幕上,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菜篮子,走进了对面三单元的楼道。
画面通过一个伪装成空调外机的长焦摄像头传来,清晰度很高。
“秦峰,带人去楼道里装第二个监听点,注意隐蔽。”江远下令。
“是。”秦峰点头,带着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出门。
高猛盯着屏幕上那个男人的资料照片,吴建民。
“就这么看着?”他问江遠,“要不直接冲进去,把他按在地上问?”
江远摇了摇头。
“他现在什么都没做,我们没有证据。”
“而且,能被‘地狱门’选中的人,嘴巴会比保险柜还严。”
“我们不仅要抓他,还要通过他,找到那批原料,还有他背后的人。”
监控开始了。
第一天,吴建民早上六点起床,在阳台打了一套养生操。七点出门买菜,八点回家做饭。上午看报纸,下午去公园散步,五点回家做晚饭,九点准时熄灯。
第二天,重复。
第三天,依旧重复。
他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每天的路线,买菜的摊位,散步的时长,分秒不差。
他不出门会友,不打电话,不上网。
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监控室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高猛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这孙子是属钟表的吗?”
“我敢打赌,他今天下午还是会去公园喂鸽子,连鸽子食都不会多撒一粒。”
技术员报告道:“报告,目标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固定电话线也早就停机了。”
“他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常规联系。”
秦峰也皱起了眉头。
“头儿,他表现得越正常,就说明他问题越大。”
“一个刚出狱的人,没有经济来源,却能这么安逸地生活,这本身就不正常。”
江远一直看着屏幕,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他在等。”
“等货到齐,等上线的指令。”
“在他看来,只要他维持这种‘安全’的生活模式,就没人能发现他。”
高猛停下脚步,看着江远。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跟他耗下去?等他把炸弹都做好了,我们再冲进去?”
“不。”江远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对面那栋楼。
“我们得帮他一把。”
“帮他?”高猛没听懂。
江远放下窗帘,回头看着众人。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安全,很可控。那我们就打乱他的控制。”
他拿起一个加密对讲机,接通了负责外围协调的当地警方联络员。
“我是江远。”
“江队,有什么指示?”
“联系燃气公司,就说接到居民举报,吴建民所在的那栋楼,三单元的燃气主管道疑似有泄漏风险。”
“以安全检查的名义,从今天下午五点开始,切断整个单元的天然气供应。”
“什么时候恢复?”对面问。
“等我通知。”
挂断通讯,江远回到屏幕前。
高猛的眼睛亮了。
“断他的火?”
“我怎么没想到!这老小子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时做饭,断了他的气,我看他怎么办!”
秦峰也明白了江远的意图。
“打乱他的生活节奏,逼他做出计划外的反应。”
“没错。”江远说。
下午四点五十分。
两辆印着“燃气抢修”字样的工程车停在了单元楼下。
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在楼门口贴上了一张“紧急停气检修通知”。
监控画面里,吴建民正坐在窗边看报纸。
他看到了楼下的工程车,也看到了贴通知的工人。
他放下报纸,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会儿。
技术员立刻报告:“目标心率开始上升,从每分钟六十次,上升到了七十五次。”
吴建民在窗边站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拉上了窗帘。
五点整,他准时走进厨房,拧开燃气灶的开关。
蓝色的火苗没有像往常一样窜起。
他又试了两次,依旧没有反应。
监控画面中,他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高猛压低声音,兴奋地说:“急了,他急了。”
吴建民在厨房站了很久,才走出来,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原本如同钟摆一样精确的生活,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晚饭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做饭,也没有出门。
只是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走着。
夜色降临。
七点,八点,九点。
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秦峰忍不住问江...远。
“头儿,他为什么会因为断气就这么焦躁?出去吃一顿,或者买点面包,不就行了?”
江远看着屏幕上那个在灯下踱步的身影。
“对于一个活在精密计划里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外’,都是足以引发雪崩的裂缝。”
“他每天准时做饭,不是因为他饿,而是因为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是他伪装的一部分。”
“当这个计划被外力打破时,他首先感到的不是不便,而是恐惧。”
“他会怀疑,这个‘意外’,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
晚上十点。
吴建民房间的灯,突然灭了。
“他睡了?”高猛有些失望。
“不。”江远摇摇头,“他要出门了。”
话音刚落,负责楼道监控的画面里,吴建民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闪身走进了楼梯间。
“跟上!”秦峰立刻拿起对讲机。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离开住所,步行移动,重复,步行移动!”
吴建民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城市里那些没有路灯的背街小巷。
他像一只谨慎的夜行动物,几次在拐角处停留,观察身后是否有人。
跟踪他的便衣队员,都是从各大队抽调的精英,远远地吊着,利用建筑物的阴影交替掩护。
最终,吴建民走进了一个位于废弃公园角落的公共厕所。
“头儿,这个厕所年久失修,里面的灯是坏的,也没有监控。”外围队员报告。
“他进去多久了?”
“三分钟。”
“所有外围人员,原地待命,不要靠近。”江远命令道。
同时,他转向身边的技术组长。
“信号频谱仪,开到最大功率。”
技术组长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一台仪器的屏幕上,无数条杂乱的信号波纹在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厕所里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高猛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波纹,突然有了一个微小的跳动。
技术组长的眼睛猛地睁大。
“有了!”
他指着那条波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一个跳频信号!频率非常规,是经过加密的卫星通讯!”
屏幕上,那条微弱的信号,像垂死之人的心跳,顽强地跳动着。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