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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丁老爷

    这封汪直写给丁敏的信很是夸赞了丁敏的急智与狠绝——竟能想到掘开大堤,借大江洪水之势,将那些已被他们掏空掳尽的村庄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洪水过后,尸骨无存,一切罪恶痕迹都被冲刷殆尽,只留下一片“天灾”后的狼藉。

    王干炬一直看到信件末尾,信里还写着,新大堤修筑可别太认真,以防将来再有需要时,不好动手。这次扒开旧堤用了不少火药,也就是丁敏迅速组织修堤,掩盖痕迹,不然,有心人一看,就知道大堤根本不是大水冲垮的。

    王干炬按捺住怒气,将信递给祁童和李恪,然后和江峰说:“汝贤,你且先把这些信都过一遍,把落款时间在嘉佑二十八年之前的都挑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丁敏何以丧心病狂到挖堤销罪。”

    丁敏的信匣里的那些信件本就是按着时间排序的,江峰按照王干炬的要求找出那些信并不难。

    最早的一封信就是靳一川看完后就宣扬宋家村血案告破的那封。

    信上,汪直说丁敏为他们挑选的这个动手的村子虽然地处偏远,又多是黑户,但是颇有几分血勇,以至于所获青壮不多,让丁敏下次找个更好的目标动手。

    然后是第二封。

    汪直说有人从海船上逃走实在是意外,本以为此人跳下海的位置离海岸已经非常远,绝难上岸,不曾想此人竟然真就游上了岸,还能到官府告官。

    再往后的几封信,大致聊了聊几次“交货”的质量问题,这汪直的字里行间,简直像是商贾在议论牲口。

    然后就是嘉佑二十八年的第一封信。

    汪直就丁敏要求的刺杀应天府尹的事情表示了回绝,说刺杀一个三品官,会让局势变得很严峻,让丁敏另想办法。

    “刺杀刘大人?祁将军,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前的应天府尹是不是以户部尚书致仕的刘长生大人?”李恪看完这封信后,想了一会,扭头看向祁童问道。

    祁童点了点头,说:“李府尹记性确实不错,十年前正是刘大人任府尹,而且一上任,就到各县巡察,清查隐户。”

    “那就难怪丁敏起了狗急跳墙的心思,”王干炬说:“待刘大人巡到江宁县,发现,嘿!这江宁县可真奇怪,怎么有这么多空无一人的偏僻山村。”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到这里面有事。”李恪摇摇头,说:“而丁敏知道刘大人肯定不是个傻子,所以他想先下手为强。”

    祁童跟着说:“十二年前他们用山匪的借口糊弄过去了宋家村的血案,但是累积两年,他们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村子,再用这借口肯定是行不通。”

    所以丁敏就想了个“平账”的好办法,类似于“火龙烧仓”,掘开大堤,请龙王爷替他背个黑锅。

    “这丁敏狗贼,丧心病狂,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这些辱骂,丁敏是听不到了,他已经在东海之上,化名“汤穆丁”,乘着一艘商船,往东瀛的长琦港而去。

    “汤老爷,你是去东瀛访友?”

    船东端着一碗鱼汤送到丁敏面前,然后好奇地问道。

    这由不得他不好奇,眼前这人,看起来气度不凡,不像私商,而且又没带什么货物,出了大价钱让他带着往东瀛去,这实在奇怪。

    “是,”丁敏接过汤碗,木匙在乳白的汤中缓缓搅动,热气氤氲了他半张脸。他啜饮一口,方不紧不慢道,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船东猜得不错,我有一旧友,在大乾犯了事,逃去东瀛,前些天来信,邀我一会,也不知道他是否改头换面,此前,他唤作‘丁泉’,不知船东听过这名字没有。”

    船东点点头,说:“原来汤老爷是丁老爷的朋友,丁老爷在长崎置办了好大的产业,我们这些常去东瀛的,都知道他。”

    “那倒是好寻了。”丁敏说:“我还担忧去了长崎,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寻他。”

    “是,”船东说:“而且丁老爷与徽王来往密切,汤老爷你去了长崎,只管报这二位的名字,必然没人敢为难。”

    “徽王?”

    船东说:“在大乾的地界倒是不敢瞎说,但是现在已经船行海上,就百无禁忌了,多年前,有位强人在东瀛占了州府,建制称王,因祖籍凤阳府,故而自称徽王,长崎正在他的治下。”

    丁敏哪能不知道徽王,那就是汪直打出的旗号,只是他没想明白,自己派到东瀛置业的家仆丁泉,什么时候如此招摇,做了什么丁老爷,还和汪直搭上了线。

    他派丁泉来,就是为了备一条后路,他清楚,抛去应天府治中的这个身份,来到东瀛,那他在汪直面前,就将毫无依仗,所以才派丁泉来置业,以免落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现在看来,丁泉似乎已经脱离掌控,甚至主动投靠了他要求必须防备的汪直。

    丁敏有点后悔逃亡东瀛了,这似乎是步臭棋。

    见丁敏若有所思的样子,船东问道:“汤老爷去见丁老爷,莫非也想掺一脚这海商的买卖?”

    “哦?”丁敏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反问:“这海商的买卖很赚钱?”

    “我大乾地处神州,人杰地灵,海外诸国,不曾见过我中土风物,在大乾不过寻常之物,在这海外,便价抵黄金。”

    “原先海商的买卖是提着脑袋做生意,但是而今海禁渐开,只做那些寻常物什的贸易,也能获大利。”

    “徽王在这海面上的威风很大,汤老爷你要是有心,寻他要一面‘五峰旗’,届时我愿意参一股,与你合伙。”

    丁敏在心里摇头失笑,他还想呢,这船东怎么突然如此热情,给他介绍海商的好处,原来是听他说与丁泉认识,想借个虎皮。

    “我虽认得丁泉,他也邀我一会。”丁敏摇头说:“但是我怎知他究竟能不能帮我?再有就是,丁泉又能否帮我要到那五……五……”

    “五峰旗!”

    “嗯,五峰旗。他若是要不到,岂不是辜负船东你的期望?我汤某人在家乡,也有百亩良田,是个书香门第,做海上的买卖,到底不合适。”

    听到丁敏拒绝,船东也不失望,他问这话,本来就是为了探探这汤老爷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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