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吐血了。
苏秀儿见状,随手将锣丢给冬松,冷声道:“热闹看完了,都散了!”
百姓们见状,又议论着散去了大半。
苏秀儿瞥了眼地上快要昏死的赵柠和吓得浑身发抖的钟嬷嬷,走了过去,蹲在了赵柠面前,极其小气的以牙还牙。
“赵氏,被人冤枉浑身长满嘴的感觉如何?”
“你……”赵柠气极,可刚吐了血,胸口闷得厉害,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但她看明白了,苏秀儿故意将沈回受的伤夸大其词是为了替沈回出气。
替沈回背了这多年不孝之名,出气。
很快,她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苏秀儿生气地道:“明明沈回那般孝顺,还要被你泼尽污水,背负了这么久的不孝之名,他有多憋屈?”
“你说他是你的耻辱,我没有经历过你的遭遇,不好评价。”
“但我知道,人活在天地间,不只有男人,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你可去看大好河山,可以找到自己喜好的东西,钻研精通……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优秀,何愁没有人爱?”
“你若真有本事,尽可以凭着自己的能耐活出个人样。赵氏,我苏秀儿看不起你!”
苏秀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你口口声声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可沈回的苦,全是你亲手造成的!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一滩烂泥,就想拖着他一起沉沦,何其自私,何其恶毒!”
“从今往后,你是你,沈回是沈回,他由我护着,你休想再让他受委屈。”
苏秀儿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击打在赵柠心上,尤其是那句“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对于她更是一句极不新鲜的话。
赵柠不由得怀疑,她这般的柔弱,真的能凭自己活出人样吗?
难道之前,自己的方式方法都错了?
她本就气血翻涌,被苏秀儿这番话弄得开始怀疑自己,心中一急,便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苏秀儿见她晕过去,缓缓起身,叹了口气,扭头吩咐夜九:“把他们都拖到城外破庙去,找人看着他们,别再让他们靠近东靖王府。”
说到这,停顿了下:“如若老实,那就再照看一二。”
人不能太过良善,但也不能太过无情,赵柠到底一开始只是受害者,只是后来走错了路,如果能够迷途知返,可以给她一次机会。
毕竟在最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抛弃沈回。
这应该也是沈回想要看到的。
苏秀儿当真是事事都在为沈回着想,夜九深深看了眼少女,立即领命,安排侍卫上前拖拽两人。
苏秀儿不再看地上狼藉,转身往王府内走去。
阳光透过王府朱红廊柱,沈临、沈回、苏惊寒、段诗琪与宁硕辞,就那样一字排开,立在廊下,望着那个为护想护之人,一身锋芒、行雷霆手段,却走得步步坚定的少女,缓缓走来。
他们眸中分别藏尽了震撼、欣赏、折服。
段诗琪第一个上前拍马屁,朝苏秀儿竖起了拇指:“宸荣公主威武!”
苏惊寒朝她点了点头:“表姐,我是真想见那从未露过面的亲姑姑了。你说你这么厉害,是不是因为遗传了我姑姑?”
沈临闻言,不满地瞥了眼苏惊寒:“大皇子,优秀的地方怎么就尽遗传你姑姑了呢,就不能也遗传一点给我?”
苏惊寒这才记起,差点忘记沈临疑似自己亲姑父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娘亲棒棒哦。”苏小宝竖起了两只大拇指。
唯独宁硕辞表情别扭,他想夸苏秀儿,也被苏秀儿这爽利的行事风格惊艳,可却没有办法赞美她。
因为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别的男人。
苏秀儿刚刚做起事来干脆利落,尽显风范,可真正等到被大家夸赞的时候,反而不好意思,红了脸。
她摆了摆手:“你们别夸我,我就只知道对于蹬鼻子上脸、胡搅蛮缠的人,不能手软。哦,这些道理都是以前卖猪肉的时候,摊位旁那个说书先生说的。听得多了,就记在了心里。”
说着,她的目光移到了始终温柔看着她、没有说话的男人身上。
沈回换了一身白色锦袍,手腕上的两道伤也已经被包扎好,此时白色的布条随风飘动。
苏秀儿抿了抿唇,突然就有些紧张,往前走了两步,到沈回面前站定:“沈回……我刚刚那么处理,你……”
“谢谢你!”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回打断了。
他看着苏秀儿,无比认真地道:“你做得非常好!我很高兴。”
“哦!”苏秀儿听到沈回没有责怪她,便放下心来,至于他高兴什么,她没有细想,只是瞧着他手腕上的白布,忍不住伸出食指虚空点了点:“那里,还疼吗?”
沈回一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温柔得能化开冰雪,却又因着脸色的苍白,添了几分破碎感。
他故意逗她,假装没有听清楚:“什么?”
苏秀儿此前与魏明泽成亲三年,对方总以学业为重,常住书院,她压根没接触过男女之情,此刻被沈回故意装傻逗着,脸颊瞬间染了层粉红。
她瞪了他一眼,终究没忍住,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手腕上的白布条边缘,声音里带着点恼羞成怒的闷意:“装什么装!我说你这里,还疼不疼?”
刚触到微凉的布料,她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了回来,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回看着她像被烫到似的缩手,唇角的笑意更深,却没再逗她,反而往前微倾身体,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又不显得冒犯。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布条,再抬眼时,眼底的温柔里藏着化不开的暖意,轻声回应:“不疼了。”
说罢,他轻轻抬手,犹豫了一瞬,最终只是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刚才戳过布条的指尖,像羽毛轻扫,转瞬即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别担心。”
苏秀儿心跳一下子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脱离而出。
“哟!”苏惊寒没忍住,挑眉打趣:“是谁家的少女脸红心跳了,刚刚拔钗见血的泼辣劲呢?”
段诗琪双手捂脸,痴痴地笑。
苏小宝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苏秀儿:“娘亲脸真的比晒干的柿子饼还红啊!”
沈临双手背在身后,眼里也满是纵容。
唯独宁硕辞站在一旁,脸色更沉了几分,偏过头,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两人。
廊下日光正好,朱红廊柱映着两人的身影,苏秀儿的脸红得发烫,沈回眼底的温柔淌成了河。
苏秀儿实在忍不住,突然感觉浑身力气使不完,一激动,便将沈回扛了起来,往府里走去。
沈回待在苏秀儿肩膀上,手指只是微微蜷起,而后又认命地舒展开。
苏秀儿这动不动就扛人的习惯,怕是难以更改了。
但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很喜欢。
苏秀儿这次一口气直接将沈回扛回了院子,把他放到床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好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受伤了就好好躺着,我可是才对外说了,你现在在床上就只剩一口气了。”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就被沈回扯住了袖子,又给扯了回来。
“还要干嘛?”苏秀儿不敢看沈回的眼睛,因为害羞,声量不自觉地加大。
沈回用两只手指缠着苏秀儿的衣角,诱哄着说道:“你刚刚把我从府门口扛进来,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打算负点责?”
扛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么多次都不说负责,唯独现在提负责。苏秀儿又不傻,岂能不懂沈回是什么心思。
她也不是那种别别扭扭的人。
苏秀儿一抿唇,“砰”地一声返身,将沈回扑在床上。
她双手撑着床面,把他圈在里面,挑眉问:“负责?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沈回眼底笑意加深,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臂:“比如往后,我受伤都由你来照顾;我,则负责照顾你,如何?”
说着,他撑起身往前凑了凑。
苏秀儿猛地退后,站起身来,只留给沈回一个后背,道:“想得美,我又不是你的婢女。我也不需要你照顾,我有春桃姑姑呢。”
然后,她微微侧头,又往身后瞥了一眼:“不过,你要是表现好,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沈回笑了,他听明白了,苏秀儿这是初步答应两人关系改变了。
他表情郑重,声音温柔地道:“那我就先谢谢宸荣公主愿意给在下机会了。在下一定会好好把握!”
听着沈回这尊重的语气,苏秀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冷哼一声,冲出了房间。
苏秀儿刚一走,苏惊寒就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苏秀儿快速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地问沈回:“什么意思?怎么人就走了?”
沈回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之前碰过苏秀儿指尖的指腹,认真地问:“皇上什么时候取消你和二皇子与秀儿的婚事?”
“早晚的事吧,姑姑不同意近亲成婚,秀儿也说不行。不是说岁考结束,父皇有大事宣布,大概就与这个有关。”
苏惊寒随口说道,说到这里时,突然想起什么,敲了敲桌子:“沈宴回,你不对劲啊。本皇子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本皇子的表姐夫?”
沈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苏惊寒一屁股坐到沈回身侧,揽住了沈回的肩膀。
“沈宴回,本皇子可看出来了,之前你不是还想躲着秀儿吗?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本皇子方才可是看得清楚,是你主动撩拨的。”
沈回顺着苏惊寒的话,突然想到了那个徒手接住他的少女,心中一暖,不否认地道:“我就是觉得她那般好,不想错过,也不愿意将她让给任何人。”
他想娇养那朵花。
苏惊寒冷笑一声:“你变得倒是快。那你还辞去世子之位吗?”
沈回抿了抿薄唇,摇了摇头,坦荡地道:“不,我不想多等。没有世子之位,我如何娶她?为了她,我想自私一回。”
不想多等的意思,是即便现在舍弃世子之位,他也有自信凭着自己的努力重新建立功勋。
但那样的话,花费的时间就太久了,他不想要苏秀儿等自己那般久。
苏秀儿的青春,也很宝贵。
又凭什么她要等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