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一起去吧!你们想吃啥啊?”
杨骁无奈苦笑。
还以为柳青追过来有什么大事儿呢,搞了半天是这帮活爹,想让他请客,去普宁乡搓一顿。
“俺就想怼一碗正儿八经的胡辣汤,再就着俺娘烙的油馍,咦!可不敢再提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说着,刘大傻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我想恰我娘做的土家甑子肉和稻花鱼!”
孙振武摸着肚皮,一向泼辣强硬的语气竟也柔和下来:
“每次寨子里打平伙,我娘总爱做这两样菜,那味道香圆了滴,满寨子人都欢喜恰,要是有瓢辣子就更如法了,我硬是能恰两大碗干饭!”
“你几爷子好会吃哟!”
罗怀义搓着手,咧嘴一笑:
“要是整得到碗耙东东滴‘烧白’,那更加不摆咯噻!哎呀遭不住喔,寡是说起老子清口水都跟到流哇!”
“吾想吃蜜火腿呀!”
说起吃来,柳青也不再文绉绉,语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江南水乡独特的温婉气质:
“用蜜酒焐得酥烂的带皮火腿,轻轻一抿骨头就脱下来哉,火腿个咸鲜搭仔蜜酒个清甜,余味长煞唻!格可是阿娘个拿手菜呀,奈么阿娘勿在了,再啊吃勿到哉呀……”
一路上,几人边说边抹口水,口水还没擦干净,眼泪却已在眼眶里打转。
提到吃,就不免想到了家。
与其说是怀念家乡味,倒不如说是怀念那个做饭的人。
气氛安静下来,大家都低着头红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这帮活爹,把我当大户宰呢这是?”
见几人情绪有些低落,杨骁故作恼怒,高声笑骂:
“我踏马又不是皇上!上哪儿给你们弄这些东西?干脆把我宰了给你们吃算了!”
几人闻言这才破涕为笑。
杨骁索性也不骑马了,让马驮着包裹,牵着马和几人并肩而行。
反正这匹杂毛老马,腿脚还没他们走路利索。
“对了,张士勇怎么没来?”
“他平时不是总囔囔要吃小鸡儿炖蘑菇和大肉蛋儿饺子吗?”
杨骁扫了一眼,发现张士勇这个大胃袋居然没来,以往吃饭他是最积极的,这时候居然缺席,事出反常必有妖!
“喔,他呀,克找他那个老情人幽会克哒咯。”
孙振武摸出一根桉树杆子叼在嘴边,笑道:“有鲍鱼恰,就不跟我们这帮光杆子弟兄裹了噻。”
“老情人?”
杨骁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振武一眼:
“你俩天天打情骂俏的,他的老情人不就是你吗?还用找别人?”
孙振武连忙摆手:“杨伍长莫要港这种笑话,我咋可能跟他是老情人呢?我身上又冇得鲍鱼给他恰!”
“那还能是谁啊?”
杨骁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是咱们堡里的吗?男的还是女的?”
刘大傻插嘴道:“女嘞!还是有夫之妇呢,咦,不兴说,丢人得很!”
“快说!到底是谁呀?”
靖海堡里的军妇,总共就那么几个。
杨骁好奇张士勇这家伙,到底把谁家的墙角给挖了?
孙振武讳莫如深:“那我要是港出来哒,杨伍长你千万莫跟别个港是我港的啵!”
他招了招手,示意杨骁把耳朵凑过来,压低声在杨骁耳边吐出两个字。
“啊?是她?!”
听到孙振武说出的这个人,杨骁心头一震,随即摇头苦笑。
这还真是出乎了自己意料。
……
“进了乡里,性子都给我收敛点。”
进入普宁乡集镇之前,杨骁骑在马上,对几名战兵嘱咐道:
“武器都用布包好,别误伤了路人。”
“还有,尽量不要说脏话,外面可不比军中。”
几人齐齐点头。
各自的长兵器都用布条包住,短兵器和战衣都放在包袱里。
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青布便服,除了藏在衣摆下的战兵腰牌之外,根本看不出他们是靖海堡的军士。
几人跟着杨骁,在茶楼里各点了一份濯锦,一碗云吞面。
濯锦是一种将米浆注入竹筒蒸制而成的早点,算是现代“肠粉”的早期雏形。
寻常平民百姓,一天只吃两餐,只有富商和官绅阶层才会吃三餐。
因此来茶楼里吃早茶的,多是普宁乡的财主和大族子弟小姐,一个个衣着得体,举止从容。
杨骁几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一进茶楼,顿时引来了不少审视的目光。
“他们老瞅着俺们弄啥嘞?看上俺了?”
刘大傻说话的同时,端起盘子,意犹未尽地舔着上面残余的料汁。
他已经一口气加了四份濯锦,还没吃够。
“不恰辣子,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
孙振武和罗怀义则是往盘子里狂加辣子,比谁吃得更辣。
几个人里,只有柳青吃相文雅一些,但是他竟然要往盘子里加糖。
越来越多异样的目光扫了过来,杨骁感觉人都麻了。
借用张士勇常说的一句话,跟这几个熊色组队,不如跟老鼠认亲戚!
“伙计,结账!”
杨骁结了账,带着意犹未尽的几人,前脚刚走出茶楼,一高一矮两个渔民,正巧与他们擦身而过,其中一人不小心撞了杨骁一下,引得杨骁侧目。
这二人穿着短褐衣和宽大水手裤,戴着斗笠,打着赤脚,看打扮和附近村子里的渔民,别无两样。
杨骁也没在意,看了对方一眼,便带着几名战兵离去。
两个渔民就在杨骁等人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那矮子色眯眯地打量着周围财主家的夫人和千金,对高个坏笑道:
“佐藤桑,大炎滴花姑娘,卡哇伊内……”
“八嘎!”
高个冷着脸低喝:
“不要轻举妄动,要是暴露身份,影响了海蛇大人的计划,你滴,死啦死啦滴!”
“二位,要吃些什么?”
茶楼伙计笑着走了过来。
矮子下意识开口回道:“寿司……呃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个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高个环视四周,伸手指了指对面一桌客人桌上的东西,用蹩脚的汉话,对伙计点头哈腰笑道:
“有劳您了!照着,他们吃的,给我们,来一份就可以了!”
“好好,稍等,马上给你们上!”
伙计扭头走进后厨,无奈苦笑:
“呵,今天这是怎么了?尽是招待一些奇葩!”
“先是来一帮饿死鬼投胎的叫花子,现在又来俩臭打鱼的!”
……
“现在渔民也有闲钱来吃早茶了吗?”
骑马走在街道上,脑海中回想起刚才撞到的那两个渔民,杨骁突然觉得有些可疑。
总感觉那俩人,和以往见到的渔民不太一样。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啊……快跑啊!”
“大虫来啦!!”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突然传来哄闹之声,街道两边摆摊的摊贩纷纷忙着收捡摊位,行人更是四散而逃。
两边杂货商户、茶档伙计,无不是慌忙安插门板,关门打烊。
“大虫?”
杨骁闻言一怔。
这沿海集镇,怎么会有大虫跑到街上来?
几名战兵也是面面相觑,颇觉稀奇。
“伍长,俺们去瞧瞧吧?”
“对头!要真有大虫伤人,我们也好为民除害噻!”
“老子活这么大,还冇尝过大虫肉,逮只来干!”
若是放在以往,听见有大虫,几人只怕早就吓跑了。
但如今,几名战兵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苦练十五日,霜刃未曾试!
年轻的军士们,无不渴望建功沥血!
“好!”
杨骁提缰勒马,目光如炬,朗声高喝:
“着甲!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