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两日后,清晨。
几辆越野车碾过覆雪的道路,抵达雪山脚下的滑雪场。
目之所及皆是皑皑白雪,缆车在空中缓缓运行,远处雪道蜿蜒而下,在天空下显得格外壮观。
场地显然已被彻底清场,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寥寥几名身着统一制服、静候指令的服务人员。
寒风凛冽,但还是有些许稀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微弱金光。
工作人员正仔细地为黛柒穿着装备。
厚重的滑雪服让她行动有些笨拙,但保暖性极佳。
全副武装后,在时危的搀扶下,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平缓的雪道起点。
这是她第一次玩,此刻还是有些紧张地抓着时危的手臂,姿态拘谨。
时危与她面对面站着,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他看起来倒是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悠闲,
黛柒抬起眼,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你会?”
男人这才抬眸,瞥了她一眼,淡淡点头,那神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黛柒一噎,她怎么不知道他会这些。
时危简单教了她基本站姿、重心控制以及如何用雪杖和身体转向,他的讲解清晰直接。
然后,男人便扶着她,两人以极慢的速度,在平地上缓缓滑行了几小段,让她适应雪板在雪上移动的感觉。
不久,一名穿着滑雪场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手机,小跑着穿过雪地而来。
他显然认识时危,恭敬地将电话递上。
黛柒正努力保持平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时权”两个字。
时危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伸手接过。
在按下接听键前,他看了黛柒一眼:
“你先在这里自己练习一下,注意安全,别往陡的地方去。”
因他本身并未穿戴雪板,只是穿着普通的雪鞋,说完便握着电话,转身朝旁边走开了几步,寻了个相对安静、避开呼啸风声的位置。
黛柒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好奇。
她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被脚下这不听使唤的雪板吸引。
“喂。”
时危接通,率先开口,
说话空间还不忘转头看一眼女人在做什么,见女人只是摆弄她的雪鞋后,便又转头过来,将重心放置通话上,
“秦家的人得到消息,出了A国。”
对面的时权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航线比对显示,他们的目的地,八成是你们现在的位置。”
时危一听里面脸色皱沉,
“我就说,从出发那天,我们就发现了,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以为是傅闻璟的人,到没想到是这人先一步,不过,这两日我们也派人处理了些,暂且是靠近不了我们的。”
对面没有出声,只是过了一会,又开口,
“不过他知道了,其他人还会远吗。”
“我当然知道,说到底,这麻烦还不是你儿子惹出来的。”
“除了那晚,还能有什么线索让他们揪到。”
“这地方那么大,实在不行,只能先换个地方了。”
“你那边在派些……”
一声短促而惊慌的尖叫声划破雪场的寂静,从侧下方的缓坡传来,
时危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心脏几乎停跳一拍,
他的目光先是扫向黛柒原本所在的位置,而刚才还在原地摆弄雪鞋的人,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视线疾速扫过周围平坦的雪道起点,
只见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平坦区域,正不受控制地沿着一条略带倾斜的雪道向下滑去。
她显然完全慌了神,手胡乱挥舞,非但没能减速,反而让速度越来越快,直直地朝着前方冲去。
那片区域连接着更陡的级道边缘,且有一片稀疏的树林。
时危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扔掉电话去追赶。
但动作比思维更快的是他的视线,
就在黛柒前方约二十米处,一个穿着黑色雪服、身形矫健的身影,从侧方雪坡上一个利落的横切转弯,
瞬间滑至她下滑路径的正前方,稳稳刹停,如同一道突兀出现的黑色屏障,挡在了失控的她与危险之间。
黛柒自己也是懵的。
她只是摆弄了一下似乎没扣紧的雪鞋卡扣,刚试着站起身,脚下的雪板就不受控制地带着她朝坡下滑去。
起初坡度平缓,她还能勉强保持平衡,心惊胆战地用雪杖试图减速。
但他们所处的位置本就是偏高的起点,越往下,坡度微增,速度也快了起来。
越是紧张,身体越是不听使唤,雪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她加速冲刺。
“啊——”
不受控制的尖叫脱口而出。
视线里,雪道、天空都模糊成高速后退的色块,直到一抹沉稳的黑色骤然闯入视野,占据了她全部的惊恐焦点。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传来。
“砰!”
她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怀抱,力道之大,带着对方也失去了平衡,
两人一起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厚厚的雪地上,激起一大片蓬松的雪尘,劈头盖脸地洒落。
黛柒被撞得七荤八素,趴在那人身上,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喘息。
直到身下传来一道低沉的、略带无奈的熟悉嗓音:
“小心点。”
虽然隔着厚重的滑雪服,她依然能感觉到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稳住了她没让她翻滚出去。
她恍惚地低头看去,防风面罩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但那熟悉的眉眼轮廓……
是严钊。
她张了张嘴,劫后余生的感激涌上喉咙,那句“谢谢”还没出口,
就听到男人紧跟着吐出的下一句评价,声音里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笨成这样。”
黛柒:“……”
感激瞬间烟消云散,转化为羞恼。
本来扶在他胸膛上借力稳住的手,立马捏成拳头,重重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可惜,两人都穿着鼓囊囊的滑雪服,严钊的胸膛更是硬得像铁板,
她这点力道砸上去,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反而还显得自己气急败坏。
她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正扑在他身上,她立马想要撑起身,垂眸间,却对上了严钊的眼睛,
他就那么躺着,任由她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从上而下地、带着点狼狈地瞪着他。
“看什么,还赖着不想起来了?”
他慢悠悠地问,声音透过面罩有些闷,但那股促狭劲儿却很明显。
黛柒脸一热,手上带着恨不得将那身下人压死的力道,狠狠借着力想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