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青黛看了眼林文斌,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虑。
这人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就算证据确凿,衙门会不会从轻发落?
正想着,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队巡夜的差役提着灯笼走过来,看见他们,为首的那个喝道:“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街上做什么?”
青黛松了口气,扬声道:“差爷,抓了几个纵火未遂的歹人,正要送官!”
差役们快步走近。
为首的衙役四十来岁,面皮微黄,一双眼睛格外精明。
他目光扫过林文斌时,愣了一下。
“纵火未遂?”衙役头目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青黛指着刘四和王麻子:“这两人身上还带着火折子和油罐子,原本打算纵火烧晏氏食铺,被我当场擒获。”她又看向林文斌,“这位林秀才,是主使之人,刚给了他们二人银两。”
衙役头目点点头,表情严肃:“当街纵火,罪过不小。姑娘能擒住三人,真是好身手啊。”
他转身吩咐手下,“来啊,将人犯押过来。”
两名差役上前接过三人。青黛注意到,他们押解的动作虽然粗鲁,但对林文斌却有意无意地松了松绑。
“姑娘辛苦了,”衙役头目对青黛拱手,“这人犯就交给我们吧,衙门一定会秉公办理。”
青黛忽然想到什么,盯着衙役头目的眼睛:“敢问差爷尊姓大名?明日我家主人去衙门问案,也好找人对接。”
“姓赵,赵德顺。”衙役头目面色如常,“姑娘放心,这种恶行,衙门绝对不会轻饶。”
青黛眼睁睁看着三名差役押着人往前走,林文斌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青黛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食铺方向走去。
只是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耳朵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押出两条街后,赵德顺忽然摆了摆手,差役们停了下来。
他走到林文斌面前,亲手解开了绳索。
“我的好表弟,受苦了。”赵德顺的声音完全变了调,透着一股子谄媚。
林文斌活动着手腕,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是表哥来得及时。那丫鬟身手了得,小弟差点真要去衙门过夜了。”
刘四和王麻子也得到了自由,忙不迭地躬身道谢:“多谢赵头儿!多谢赵头儿!”
赵德顺瞥了他们一眼:“你俩也是,做事不干净,还让人逮个正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扔过去,“拿去治伤,最近少在城里晃悠。”
两人千恩万谢地接了银子,互相搀扶着溜进小巷,转眼不见了踪影。
“表哥,今日的事……”林文斌压低声音。
“放心,”赵德顺揽过他的肩膀,“一个丫鬟的话,能有多少分量?明日就算那个姓晏的姑娘来衙门问,我也有一套说辞。”
他顿了顿,“不过表弟啊,你一个秀才,何必跟个食铺过不去?”
林文斌的脸色阴沉下来:“表哥不知,那晏惊棠让我丢尽了脸面。退婚就退婚,如今还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满村的人都看我笑话。”
他咬着牙,“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德顺摇摇头,却也没多劝:“走吧,你嫂子炖了鸡,温着酒,给你压压惊。”
灯笼转向另一条巷子,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对了表哥,那丫鬟你替我好好教训她一顿!”
“一个丫鬟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你,最近还是安分些。”
声音渐渐远去。
更夫敲着梆子走过,三更天了。
……
翌日。
晨雾还没散,晏氏食铺的后厨已经热闹起来了。
“青黛,把那筐萝卜洗了!”晏惊棠挽着袖子,手里菜刀舞得飞快,案板上的肉馅随着节奏嗒嗒作响。
“今日头一回送工作餐,可不能出岔子。”
青黛应了声,蹲在木盆前刷洗萝卜,水花溅湿了裙角也不在意。
“小姐,张家杂货铺订了六份,李记布庄四份,还有街尾的木匠铺。”赵平推了推眼镜,捧着账簿念叨,“统共二十三份。”
晏惊棠点点头,手里的活儿不停:“娘,米饭焖上了?”
“早焖上了。棠儿,按你说的,加了些小米,看着金黄,闻着喷香。”帮厨的晏氏笑着揭开锅盖,热气腾地涌出来,带着甜香。
这是晏惊棠琢磨出的新路子。
附近小商户多,掌柜伙计们中午要么回家吃,要么随便啃个干粮。
她算了笔账,如果每日固定配送午膳,一荤两素配米饭,价格实惠又省事,薄利多销,是个稳定的进项。
头几天她让青黛挨家挨户去问,没想到一多半都愿意试试。
今日是头一回配送。
“装盒要仔细,菜汁儿别洒了。”晏惊棠边嘱咐,边往锅里下油。
刺啦一声,葱姜爆香,接着是切得均匀的肉片滑入锅中。
她手腕一抖,铁锅颠起,火顺着锅沿卷上来。
这道家常小炒肉,晏惊棠有自己的讲究。
肉要选三分肥七分瘦的前腿肉,斜切成薄片,用酱油和少许黄酒腌过。
配菜的青椒去籽留肉,煸炒到虎皮状却不软烂,最后淋上她特调的酱汁,咸香微辣,最是下饭。
另一口锅里炖着白菜豆腐,奶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
晏惊棠往里撒了把虾皮,鲜味顿时飘满整个后厨。
青黛嗅了嗅,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晏惊棠听见了,笑着夹起片肉递过去:“尝尝咸淡。”
肉片入口,青黛眼睛亮了:“好吃!”
咸淡正好,肉片滑嫩,青椒还带着脆劲儿,酱汁的味道全渗进去了。
“那就成。”晏惊棠擦擦手,看看日头,“该装盒了。”
二十三份食盒整齐排开,青黛带着跑堂孙小六挨个装填。
盖子一合,麻绳一系,摞进竹篮里。
“我去送餐了。”青黛提起篮子。
“小心些,送完了赶紧回来吃饭。”晏惊棠目送她出门,这才解下围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食铺对面,王老三扒在门缝边,眼睛盯着青黛的背影,咬牙切齿。
他的铺子开张好几天了,招牌都照抄晏家的样式,可生意就是不见起色。
起初还有几个贪便宜的客人,没几天就都不来了,私下里都说他家的东西味道不正宗。
“呸!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王老三啐了一口,转身踹了脚板凳。
他媳妇周氏正在择菜,被吓了一跳:“你又发什么疯!”
“你看人家!”王老三指着对面,“都开始往外送餐了!咱们呢?一上午就进来俩!还是来赊账的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