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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待

    旁人的闲言碎语自然是有的,姜遇听不得,于是在高二的时候参加毕业考试,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这多少是有些负气的,她以为她做那样的决定,家里人至少都会去劝劝她,可是竟然没人发现,没有人在意,只有姜逸楠提醒她,一旦放弃,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但两人关系并不好,姜遇对这个哥哥很生气,两人又吵了一架。

    后来姜逸楠毕业以后,入职建筑公司,然后工作了两年,开始带着姜如海四处跟着就着施工队打工。

    所有的人都说姜逸楠懂事,姜遇不懂事。

    姜遇感觉自己是被这个家庭排斥在外的。

    因着想到陈爱男的病,所以姜遇这会儿是忍了又忍,转头就回了房,两人一晚上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姜遇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陈爱男一直在外面,似乎是在等自己,因为一看到姜遇开门,陈爱男就招手让她去自己的房间。

    “你过来,来这边。”

    然后窸窸窣窣地,掏出了一个包,“妈妈给你交代一下。”

    她坐在床沿,从包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红袋子,并几个盒子,然后一一打开给姜遇看,首饰很碎,有项链,有戒指,有手镯,还有耳环,有几个款式还是小孩子模样的,那个金的链子是姜逸楠小时候满月的时候买的,银的手镯则是姜遇小时候的。

    姜遇别过眼,想着自己知道了以后,还曾经吵过架的。

    陈爱男并拿起边上的一个本子,“这是房产证,你拿回房间放着。”

    然后又指着边上的那些首饰,“这些,除了这个金的手链和项链值点钱,戒指的克数也少,其它的都不值什么钱,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

    窗外的光线射进来,只见陈爱男的头发有些乱,灯光下,陌名的有一丝老像。

    明明,在记忆中,陈爱男一直都很漂亮的。

    过去的她是一个特别要好的人,衣服永远干净笔挺,晒衣服的时候会把每件衣服都翻开来,收衣服的时候折得齐齐整整的。

    陈家从外公到外婆到几个舅舅姨妈,都长得要个子有个子,要相貌有相貌。

    但是姜遇偏偏像爸爸,每个见过他们兄妹的人都说,姜逸楠好看,脸长得像妈妈,而对姜遇,最多就说一句,板正,个高,像爸爸的女孩子有福气。

    有福气吗?姜遇想。

    陈爱男的手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双修长柔和的手了,枯瘦的手指将东西一样样地拿在手上,是在哪里买的,是什么材质的,有金戒指、银手镯、金项链、金手链、珍珠项链,还有一块玛瑙。

    说到那个金项链和银手镯时就只简单地说你哥小时候戴过的,这是你小时候的。

    年轻时候的陈爱男,也和农村其它妈妈一样,就想要几样首饰,从前没钱,买点银的,后来姜如海跟着姜逸楠去工地上以后开始,她才开始给自己买点金的。

    更残酷的是,这个愿望也没实现几年,就失去了丈夫和儿子。

    姜遇心里难过,不舒服,有很多的气,但说不出来,这当口,也不能说出来。

    她想,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多数是因为姜逸楠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些,现在都到她这里了。

    而现在,不仅是姜逸楠,连陈爱男也要死了。

    她哑着嗓子劝道,“再去医院看看吧,咱们去北京,医生并没有说不能治的,那边是全中国医疗资源最多的地方,兴许,去那边,就能手术了。”

    陈爱男还是摇头,“不治了,不治了,那医院进去,别说治病,那是要命,我进去手也软了,脚也软了,头也晕,眼也花,越治越短命。”

    “那个,阿遇,我想报个旅游团,那种别人带着坐车,然后有人带着去住,去吃,去玩的那种旅游,我不知道怎么报?”她抬着头,眼睛闪着希翼看着姜遇。

    陈爱男的一生,都在为家庭操持,最多买点衣服买点首饰,其它的钱,多余的是不舍得花的。

    她早就想去新疆看一看了,但是因为不识字,没人带她的时候,连县城都出不了,更别提新疆这种地方。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现在病了,想着再不出去看一看,也就没有机会了,这么多年来,她就一直想去新疆看看。

    儿子和丈夫在那边呆了有七年,说起那边的风大,水果好吃,太阳很晒,白天要九点多太阳才升起,晚上十一点多才天黑,多神奇啊,给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可是直到儿子和丈夫去世,她都没有去过新疆。

    姜遇闭了闭眼,继续说服道,“妈,先去北京,我们听听北京的医生怎么说,好不好,如果医生说了……都不手术的话,我们再去新疆,好不好?我带你去?”

    陈爱男只摇头,“我住医院那一周多,已经听到了,这种病,治不好的,一千个里面,能出来一两个好的,就不错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下去,最后那个样子走,重要的是我现在不痛不痒的,万一手术,下不来了怎么办,痛了怎么办,你就帮我报一个团,我跟着那种有人带着走的团,然后你回去上班。”

    姜遇满心烦躁,“我辞职了。”

    她的语气很冲,陈爱男也听出来了,睁大眼睛,“怎么辞职了?”

    “不想干了。”

    其实有很多的心酸,可是那些,都没法和陈爱男说。

    母女之前,多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拉近的,那种情感上的疏远,从每句话的每个字里,每个肢体动作中。

    姜遇很苦恼陈爱男就是铁了心不再去医院。

    两人也不像别的母女,说得急了,两人就生气。

    于是一僵又僵了好几天。

    虽然僵持着,但在白天没那么僵持的时候,姜遇也会和陈爱男偶尔出去走走的。

    门口有家包子铺,做的开花红糖馒头特别好看。

    陈爱男看起来很喜欢吃,她不像姜遇吃饭大口大口地咬,她吃得特别细,一块一块撕着吃,一边吃一边对姜遇说,“等回家,我做红糖馒头给你吃,我做的红糖馒头比这还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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