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嘿呦嘿呦!
西河县内外,成了一个大工地。声音不再是废墟清理的悲鸣,而是充满干劲的喧嚣。
北面城墙,是老韩的战场。新运来的银锭被小心地熔炼进铁水里,浇筑在城墙关键部位的铁芯中。掺了“秘银”的合金,闪烁着比普通钢铁更内敛坚韧的光泽。工匠们按照岩砺指点,用特制的粘合剂和从地宫学来的交错垒砌法,将新烧制的青岗砖和符文石砖(样品)结合,砌出的墙段,用手敲上去,发出沉沉的闷响,坚固异常。城墙明显加高加厚,垛口、箭楼、藏兵洞一应俱全,雏形已现。
“看看!这才叫城墙!” 老韩摸着冰冷的墙砖,满脸油汗,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子敢说,清澜郡的城墙,也就这成色了!”
匠作司里,更是热闹。地宫带回来的古工具被供在案上,工匠们围着研究,啧啧称奇。那锤子的重心,那凿子的角度,都透着古人难以想象的巧思。很快,仿制品就开始出现,虽然材料差些,但比原来的工具好用了不止一筹。打铁的效率、木工的精密度,肉眼可见地提升。
田禾带着一群汉子,对照着兽皮水利图,在城外规划新的水渠。图上的结构巧妙,能引更远的水,还能利用落差做点简单加工。水渠一修通,城边那几百亩旱地,立马就能变成水浇良田。田里的冬小麦已经冒出嫩绿的苗,长势喜人,田禾天天蹲在地头,乐得合不拢嘴。
变化最大的,是几处重要建筑。在韩立、陆明和**(偶尔指点)的捣鼓下,县衙、医署、新建的“格物院”(陆明的研究所)和匠作司核心工坊的地基下,都埋设了简化版的“地气调和”阵法。阵法一启动,屋里明显冬暖夏凉,潮湿的墙角变得干爽,连老鼠虫子都不爱来了。百姓们起初以为是“仙法”,后来知道是“古人的巧思”和“县令带着大伙琢磨出来的”,更加佩服,也对自家未来的房子充满了期待。
“山雀”队和戍卫营也没闲着。
影狼带着她的侦察队,像梳子一样把西河县百里内的山林篦了一遍。残留的“鬼猿”叛徒窝点和万虫窟的暗桩,被一个个拔掉。过程干净利落,没弄出太大动静,但效果显著。边境安全了许多,还缴获了些皮子、药材和粗铁,充实了库房。通往“灰牙”部落的小路也被清理出来,钱老西已经迫不及待地派了个小伙计,背着点盐巴铁针去探路了。
秦锐的戍卫营,训练越发凶狠。他独臂使钩镰,自己琢磨出好几套刁钻狠辣的招式,专门下绊子、锁关节、勾兵刃,近身搏杀凶险异常。他挑了三十个身手灵活、胆子大的,成立了“钩镰队”,亲自操练。耿忠的州兵看着眼热,有时也来切磋,一来二去,两边关系融洽了不少。新城墙上,已经能看到持戈巡逻的士兵身影,虽然衣甲还不算齐整,但精气神十足。
日子,似乎真的好了起来。
贡献点能换的东西多了,除了口粮粗布,还能换点新打的农具、甚至一小坛浊酒。有人用贡献点在规划好的新街市位置,换了块小地皮,搭起个棚子,卖起了炊饼和杂货,生意居然不错。柳娘子的医署里,接生了战后的第一个新生儿,是个大胖小子,哭声洪亮,他爹是个守城受伤的老兵,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简陋的县学里,传出了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虽然只是“天地人,口手足”,却让无数经历了苦难的百姓,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
王朗在驿馆里憋了快一个月,终于又收到了郡城的密信。他像是打了鸡血,再次穿戴整齐,带着剩下的州兵,气势汹汹地冲到县衙。
“肖扬!你私扩军备,擅修城防,交通山匪,证据确凿!州府有令,命你即刻卸印,随本官回郡城听参!若敢抗命,以谋逆论处!” 王朗举着一份盖了红印的公文,声音尖厉。
县衙前,周巡带着“镇反司”的人堵着门,面无表情。周围渐渐聚拢了不少百姓和士卒,都冷眼看着。
肖扬从里面踱步出来,身后跟着林清、章先生,还有…一身月白道袍、神色淡漠的**。
“王主事,好大的罪名。”肖扬看都没看那公文,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朗,“你说我私扩军备,我西河县戍卫营,保境安民,斩杀邪修,可有杀错一个好人?你说我擅修城防,妖蛮来袭时,旧城墙不堪一击,数千百姓惨死,修新城墙,是为护民,何罪之有?你说我交通山匪…”
他顿了顿,从章先生手里接过一份文书副本,随手扔在王朗脚下。
“这上面,是‘万虫窟’邪修与清澜郡‘威远镖局’,以及镖局背后某些人的往来密信摘录,还有被俘邪修的口供画押。王主事不妨看看,这‘交通匪类’、‘祸乱边疆’的,到底是谁?我西河县血战退敌,反成罪过,那些躲在后面资敌卖国的,反倒成了青天老爷?”
王朗脸色一变,捡起文书扫了几眼,手都抖了。这些证据,竟然如此详实!
“你…你血口喷人!伪造证据!”
“是不是伪造,自有公论。”肖扬语气转冷,“这些证据,我已抄录多份,一份送州牧衙门,一份送‘监道司’厉副使处,还有几份…想必现在已经在清澜郡不少大人案头了。至于王主事你,屡次三番构陷边镇功臣,干扰抗敌重建,本官怀疑你与那方经历有所勾结。周巡!”
“在!”
“请王主事回驿馆‘休息’,没有本官允许,不得离开半步!他手下州兵,暂由耿忠副尉看管!”
“肖扬!你敢软禁朝廷命官!”王朗尖叫。
**此时,恰到好处地向前半步,炼气八层的灵压微微一放。王朗和他身后的州兵顿时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王主事,”**淡淡道,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紫霄宗与西河县有要事合作。你若再行阻挠,耽误了上宗事务,后果…恐怕你担待不起。”
紫霄宗!王朗最后一点侥幸也被击碎,面如死灰,被周巡的人“请”回了驿馆,彻底软禁。
消息很快传开。郡城里的方经历,据说被州牧叫去问话,暂时停了职。州府对西河县的指责,不了了之。反倒是肖扬适时递上的、请求减免赋税、支援重建的公文,得到了一个“酌情考虑、着地方先行筹措”的含糊批复。这就够了,只要不来捣乱,就是最大的支持。
压力一减,西河县的发展更是快马加鞭。
李焕带来了孙师叔新的亲笔信,语气客气了许多,正式提出“平等合作,共同开发百蛮山”的建议,还附上了一份礼单:五十石精米、二十匹上好棉布、一批丹药,以及一份“紫霄宗外围弟子选拔推荐名额”的承诺。
肖扬召集核心,仔细商议。合作可以,但必须坚持原则:西河县主导,利益共享,技术交流。最后,由章先生起草,双方签订了第一份正式合**议。西河县提供部分山中特产和未来矿产的优先交易权,紫霄宗提供技术支持和部分稀缺物资,并承诺在“合理范围内”提供安全保障。至于推荐名额,肖扬决定,先给在符文和阵法上展现出兴趣和天赋的两个年轻工匠,以及…韩立。韩立有些意外,但默默接受了这份机遇。
岩砺的伤势在西河县精心照料下,好得七七八八。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里的疏离少了许多。他开始帮着辨认山中一些特有的、有特殊用途的岩石和植物,指点工匠处理一些地宫带回来的材料。偶尔,他会独自登上北城墙,望着百蛮山深处,一站就是很久。肖扬没有打扰他,只是让柳娘子定时送去些山里的野果和清茶。
三个月后,深秋。
西河县,已经脱胎换骨。
高达三丈、厚重坚实的新城墙合拢,南北两座城门楼巍然耸立。城内,以十字大街为骨架,划分出几个区域。县衙、格物院、医署、匠作司、戍卫营驻地、公共粮仓等核心建筑率先建成,虽然简朴,但牢固实用。民居区,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或土木屋正在快速兴建,许多人家已经搬进了新居。街道铺了碎石,干净整齐。十字街口,形成了小小的集市,有卖粮的、卖布的、打铁的、甚至还有个小茶摊,人气渐旺。
城外的水渠已经通水,冬小麦绿油油一片。匠作司的炉火日夜不息,打造着农具、兵器和生活用具。戍卫营扩编至五百人,装备虽然还不统一,但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秦锐的“钩镰队”成了招牌,三十人皆能独当一面。
人口,悄然恢复到了近四千。除了原本的幸存者,还陆续吸引来一些周边活不下去的农户、手艺人和小商贩。西河县“能活人”、“有规矩”、“有盼头”的名声,慢慢传开了。
这一日,天高云淡。肖扬带着林清、秦锐、韩立、影狼、老韩、田禾等人,登上了北城门楼。一同登楼的,还有**和岩砺。
凭栏远眺,新城内外景象尽收眼底。远处是金色的麦田和忙碌的农人,近处是炊烟袅袅的屋舍和熙攘的街市,脚下是坚固的城墙和巡逻的士兵。
“真像做梦一样。”林清喃喃道,眼眶有些湿润。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尸山血海,一片废墟。
“是大家用命拼出来的。”秦锐抚摸着冰冷的垛口,独臂有力。
“城墙很结实,比我小时候见过的郡城,也不差。”老韩咧嘴笑,满脸自豪。
韩立望着格物院方向,那里,陆明正带着几个学徒,研究着新的符文组合。**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这座生机勃勃的人类城镇,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岩砺沉默地看着北方,百蛮山在秋日的阳光下,少了几分阴森,多了些苍茫壮阔。
肖扬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谷物清香的空气,胸中豪情激荡。这座城,从无到有,从破到立,凝聚了太多人的血汗和希望。它还不够繁华,不够强大,但它的根基,已经深深扎下。
“这才只是开始。”肖扬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城墙有了,房子有了,地种上了,生意做起来了。但这还不够。”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我们要让这城里的孩子,都能读书明理;要让生病的人,都有药可医;要让干活的人,劳有所得;要让守城的将士,无后顾之忧。我们要让西河县,成为这怒江边上,最让人安心,也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外面的风不会停。山里的妖,郡城的官,甚至更远的野心家,可能都在盯着咱们这块刚垒起来的肉。”
“但只要我们心齐,手稳,刀利,城坚——”
肖扬握拳,重重捶在城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西河城,就是咱们的铁打江山!谁来,也别想再把它夺走!”
“诺!” 众人轰然应诺,声震城楼。
阳光洒在崭新的“西河县”匾额上,熠熠生辉。城下,是安居乐业的百姓;城上,是目光坚定的守护者。
一座边城的新生传奇,正踏着坚实的步伐,迈向不可知的未来。
而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这座城在,希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