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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证人

    一

    陈东升抗癌药获批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

    早上七点,市局门口聚集了三十多人。左边是举着“严惩凶手”标语的受害者家属,右边是举着“药不能停”的癌症患者家属。两群人隔着警戒线对峙,情绪激动。

    “我爸爸被他害死了!这种人的药能用吗?!”

    “我妈等着这药救命!你们抓人归抓人,药有什么错!”

    宋媛儿从人群中挤过时,一个中年妇女抓住她的手臂,眼睛通红:“警官,我女儿肺癌晚期,医生说只剩两个月...那个药是她最后的希望。求求你,让药上市吧...”

    另一边,一个失去母亲的年轻男子嘶吼:“他们拿我妈做实验!当她是小白鼠!这种沾着人血的药,你们也敢用?!”

    唐乐把宋媛儿拉进大楼,关上门隔开外面的喧嚣。

    “舆情部门已经介入了。”李建国支队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今早市委开会,压力很大。药监局那边坚持‘药归药,人归人’的原则,说不能因为研发者犯罪就否定药物的有效性。”

    “但有效性是用非法实验证明的。”宋媛儿说。

    “证明有效性的最终数据来自正规的临床三期试验,有六百名志愿者参与,手续齐全。”李建国递过一份文件,“陈东升的律师团队很聪明,把非法实验和正规试验的数据完全分开,法律上很难追究。”

    宋媛儿翻看着临床报告。六百名志愿者,三百人用药组,三百人安慰剂组。六个月后,用药组的肿瘤缩小率显著高于对照组。

    数据很漂亮,漂亮得可疑。

    “这些志愿者...背景核查过吗?”

    “正在核查。”唐乐接过话,“但需要时间。问题是,法院不可能等我们核查完六百人再开庭。陈东升的案子下周三就要第一次庭审。”

    窗外,对峙的人群开始推搡。警察在中间维持秩序,但两边情绪越来越激动。

    “如果药上市,就是承认非法实验可以被洗白。”宋媛儿说,“以后会有更多‘陈东升’,用更隐蔽的方式践踏伦理。”

    “如果药不上市,那些等着救命的患者会怎么想?”李建国掐灭烟,“这就是陈东升的高明之处——他把自己的命运和成千上万患者的希望绑在了一起。”

    手机响起,技术科小陈紧急汇报:“宋姐,陈东升公司的服务器数据恢复了一部分。我们找到了一个加密通讯记录,他三个月前联系过一个人——周启明的妻子林薇当年的主治医生,赵德明。”

    赵德明,十年前林薇医疗事故案的当事医生。事故后他辞职离开岚城,下落不明。

    “他为什么联系赵德明?”

    “记录不全,但提到了‘原始数据’和‘封口费’。”小陈说,“还有...赵德明回复了一个地址,在邻省。”

    宋媛儿和唐乐对视一眼。十年前案件的唯一关键证人,可能还活着。

    二

    邻省江州市,城乡结合部的一个老旧小区。

    赵德明化名“赵文”,在这里开了家小诊所。宋媛儿和唐乐找到时,他正在给一个老人量血压。看到警察证件,他的手抖了一下,血压计差点掉地上。

    “十年了...你们还是找到了。”他苦笑,没有否认身份。

    诊所后面的小房间,堆满了医学书籍。赵德明泡了茶,手一直在抖。

    “林薇那件事...我后悔了一辈子。”他开口第一句话,“那天我太累了,连续值班三十六小时,开医嘱时看错了剂量。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医院说药物批次有问题。”

    “批次确实有问题,但我的错误是致命的。”赵德明捂住脸,“医院为了声誉,让我背一部分责任,承诺会照顾我的家人。我同意了,辞职,离开,消失。”

    “陈东升为什么找你?”

    “三个月前,他派人找到我。”赵德明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U盘,“他说在研发新药,需要林薇完整的医疗记录和尸检报告。我说早就销毁了,他不信。然后...他给了我这个。”

    U盘里是一段监控录像,日期是三个月前。画面里,赵德明在国外的女儿正在咖啡馆看书,旁边坐下一个男人,和她交谈了几句。

    “他说如果我配合,我女儿会平安。如果不配合...”赵德明声音发颤,“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你给了他什么?”

    “我伪造了一份数据。”赵德明又取出一个文件袋,“把真正的记录修改了,关键部分做了模糊处理。但他很精明,看出有问题。上周他又联系我,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文件袋里是真正的原始记录:林薇的病历、医嘱单、药房发药记录、护士执行记录、抢救记录,以及尸检报告。

    宋媛儿一页页翻看。在医嘱单上,赵德明开的“舒心宁”剂量确实是常规治疗量。但在药房发药记录上,批号被涂改过——从安全的“0702”改成了有问题的“0703”。

    “谁涂改的?”

    “药房主任,收了我院长的钱。”赵德明说,“后来事情闹大,院长把责任推给我和药厂。药厂为了自保,又贿赂了药监局的人...这就是个食物链,最底层的患者和医生被吃掉。”

    “你有证据吗?”

    赵德明犹豫了很久,终于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铁盒。里面是录音笔、转账记录复印件、还有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十年前药监局的一个科长,从药厂代表手里接过一个手提箱。转账记录显示,药厂向这个科长指定的海外账户转了三百万元。

    “我偷偷留了一手,怕他们最后连我也灭口。”赵德明苦笑,“现在看来是对的。陈东升找我,不只是要林薇的数据,还想确认我知道多少。如果我交出了全部证据,可能早就‘意外死亡’了。”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陈东升的药要上市了。”赵德明看着窗外,“如果他成功了,就意味着我们当年的错误、那些被掩盖的罪恶,都白费了。林薇白死了,我白内疚了十年...总该有人记得真相。”

    宋媛儿收起证据:“你需要警方保护。陈东升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还保留了证据...”

    话音未落,诊所外传来急刹车的声音。唐乐从窗口瞥了一眼:“黑色轿车,没牌照。两个人下车了,手里有东西。”

    “后门!”赵德明反应过来。

    三人刚冲出后门,前门就被踹开。枪声响起,子弹打在门框上。

    小巷狭窄,堆满杂物。唐乐掩护宋媛儿和赵德明先跑,自己断后。追来的两人显然受过训练,战术动作专业。

    “不是普通打手。”唐乐在通讯里喊,“可能是雇佣兵!”

    宋媛儿拉着赵德明在小巷里狂奔。老人跑不快,气喘吁吁。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她看到前面有个菜市场,早上正是人多的时候。

    “往市场跑!”

    混入人群后,追踪者暂时失去了目标。但宋媛儿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她看到一个卖水产的摊位,后面有个小冷库。“进去!”

    冷库里温度很低,堆满冻鱼。赵德明冻得发抖,宋媛儿把外套脱给他。透过门缝,她看到那两个男人在市场里搜寻。

    手机震动——唐乐发来定位,他正在绕过来会合。

    五分钟后,追踪者似乎放弃了,转身离开。但宋媛儿没有立即出去,她注意到其中一个男人在离开前,对着领口说了句话。

    唇语解读:“目标不在,撤。”

    标准的行动术语。这绝不是陈东升能调动的人手。

    三

    江州市公安局提供临时保护。赵德明惊魂未定,坚持要见女儿一面才愿意作证。警方联系了他女儿所在国的领事馆,安排了视频通话。

    看到女儿安全,赵德明终于平静下来。

    “那些人...不是陈东升的人。”他回忆细节,“三个月前找我的人,虽然态度强硬,但还有商量的余地。今天这些人,是来灭口的。”

    “谁要灭口?”

    “所有当年涉案的人。”赵德明说,“陈东升联系我,惊动了当年那个利益集团。他们以为我早就死了,现在发现我还活着,还保留了证据...”

    唐乐调出十年前案件的涉案人员名单。药厂高管、医院院长、药监局官员,一共九人。其中三人已经去世,两人移民,四人还在国内,且都身居要职。

    “如果这些人知道赵德明还活着,并且要出庭作证...”宋媛儿没说完。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唐乐接话,“陈东升的案子,已经不只是毒品案了。它撕开了十年前医疗腐败的口子。”

    李建国从岚城打来电话:“省厅成立联合专案组,彻查十年前林薇医疗事故案。你们立刻带赵德明回来,特警队接应。”

    但赵德明突然犹豫了:“我女儿...她还有一年就博士毕业了。如果我出庭,那些人会不会...”

    “我们会申请证人保护计划。”宋媛儿承诺,“包括你的女儿。”

    “你们保证?”

    “我用警徽保证。”

    赵德明看着宋媛儿肩上的警徽,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他说:“好。但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要见周启明。”

    四

    岚城看守所,特殊会面室。

    周启明看到赵德明时,表情从惊讶到复杂,最后归于平静。

    “赵医生,好久不见。”

    “周教授...对不起。”赵德明深深鞠躬,“当年如果我再仔细一点,林薇不会死。”

    周启明没有立刻回应。他看着这个苍老了许多的医生,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主治医师,现在像个惊弓之鸟。

    “我恨过你。”周启明终于开口,“恨了很长时间。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只是一环,整个系统都烂了。药厂为了利润,医院为了声誉,药监局为了关系...你们每个人只做了一点点‘必要’的妥协,加起来就要了我妻子的命。”

    “所以我躲了十年。”赵德明苦笑,“但躲不掉良心。现在我想做点正确的事,把当年的真相都说出来。但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什么?我是个囚犯。”

    “陈东升在复制你的研究,但方式更...商业化。”赵德明说,“他用非法实验数据来加速新药审批。如果让他成功,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捷径’。”

    周启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陈东升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吴峰,曾经是我的助手。”他说,“他带走的不只是CRX-7的数据,还有我早期所有的实验记录。那些记录里有...不完美的部分。”

    “什么意思?”

    “早期的CRX-7有个致命缺陷,会导致心脏毒性。”周启明说得平静,“我在动物实验阶段就发现了,改进了配方。但原始数据还在,吴峰可能不知道这个缺陷,或者...故意忽略了。”

    宋媛儿立即想到那些用“天使之泪”离世的患者。如果药物有心脏毒性,对晚期病人可能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你有证据吗?”

    “在我的旧电脑里,加密文件夹‘缺陷记录’。”周启明写下密码,“交给法庭。但有个问题——陈东升的团队可能已经发现了缺陷,并且修复了。如果是这样,这个证据就没用。”

    “总要试试。”

    周启明看着宋媛儿,突然问:“你父亲...如果还在,会怎么做?”

    宋媛儿想了想:“他会坚持查到底,但也会尽量保护无辜者。就像现在——我们要阻止陈东升,但不能让那些等着救命的患者失去希望。”

    “平衡。”周启明点头,“建国最擅长的。但他没做到,因为那时候没有人给他平衡的机会。”

    他站起身:“我会出庭作证。不是为了减刑,是为了林薇。她值得一个干净的真相。”

    五

    拿到周启明提供的原始数据,技术科连夜分析。结果令人心惊:原始CRX-7在动物实验中,导致30%的实验兔出现严重心律不齐,其中一半死亡。

    而陈东升公司提交的药监局的报告中,这一部分数据被修改了——死亡率降至5%,且标注为“与药物无关的自然死亡”。

    “数据造假。”小陈指着对比图,“他们删除了关键的心电图记录,伪造了尸检报告。”

    但问题又来了:陈东升已经知道周启明被捕,为什么不销毁这些证据?

    “因为他没想到周启明会配合我们。”唐乐分析,“他认为周启明恨透了这个系统,不会帮警察。但他低估了周启明对林薇的感情。”

    就在这时,医院打来紧急电话:参加临床试验的志愿者中,有三人突发心脏病,一人死亡。

    “死者叫刘建国,五十八岁,肝癌晚期。”主治医生在电话里声音颤抖,“他一直情况稳定,今天早上突然室颤,抢救无效。我们检查了用药记录,他昨天刚调整了剂量。”

    “调整剂量是正常程序吗?”

    “是,但...”医生犹豫,“按照方案,剂量调整应该循序渐进。但记录显示,这次调整幅度很大,是直接跳到最高耐受剂量。”

    “谁批准的?”

    “临床试验负责人,吴峰博士。”

    宋媛儿和唐乐立即赶往医院。在病房外,他们遇到了死者的妻子,一个哭成泪人的中年妇女。

    “老刘说这药效果好,肿瘤小了,他有希望了...”妻子抓着宋媛儿的手,“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为什么?!”

    病房里,吴峰正在和其他医生讨论。看到警察,他表情平静:“很遗憾,但临床试验本来就有风险。刘先生本身有心脏病史,可能是原发病进展。”

    “但他的用药剂量为什么突然调整?”

    “根据疗效和耐受性评估。”吴峰推了推眼镜,“他在低剂量组效果不明显,我们评估后认为可以尝试高剂量。这是标准操作。”

    “但周启明的原始数据显示,高剂量CRX-7有心脏毒性。”

    吴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周教授的数据...有缺陷。我们改进过了。”

    “改进的依据是什么?”

    “后续研究。”吴峰开始含糊其辞,“详细的药学数据,涉及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死了一个人,你跟我说商业机密?”唐乐向前一步。

    吴峰后退:“我会配合调查,但现在我要处理医疗事务。请你们先离开。”

    离开医院时,宋媛儿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他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

    走廊拐角处打开,上面写着:“吴博士知道心脏毒性,但他认为是‘可接受风险’。他说晚期病人本来就没多久了,如果药能缩小肿瘤,冒点风险值得。我有录音。——实习生小王”

    六

    实习生的录音很清晰。在团队内部会议上,吴峰说:“癌症晚期患者的预期寿命很短,心脏毒性可能在生存期内不会显现。即使显现,我们也可以归因于原发病。关键是肿瘤缩小率——这是药监局最看重的指标。”

    另一个声音问:“但如果出现死亡病例...”

    “我们会控制在5%以内,这是行业默认的‘可接受范围’。”吴峰回答,“记住,我们在救更多的人。个体牺牲是医学进步的代价。”

    录音结束。

    宋媛儿感到一阵寒意。又是“代价”,又是“更大的善”。这些高智商的人,总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把录音交给李建国。当晚,吴峰被传唤。

    审讯室里,他依然冷静:“我承认,在风险和收益的权衡上,我们做了选择。但所有抗癌药都有毒性,化疗药的死亡率更高。为什么只追究我们?”

    “因为你们隐瞒风险,伪造数据,用患者生命做赌注。”宋媛儿把尸检报告推过去,“刘建国的心脏病理切片显示,有典型的药物性心肌损伤特征。这不是原发病,是药物毒性。”

    吴峰盯着报告,终于,他的冷静崩溃了。

    “是陈总...陈东升的决定。”他声音发颤,“他说如果按部就班做临床试验,需要五年,投资太大。不如‘优化’数据,加速审批。等药上市了,再慢慢做后续研究,修改说明书...”

    “所以你们明知道有风险,还是让患者用了?”

    “陈总说...那些晚期病人,反正要死了,不如为医学做点贡献。”吴峰低下头,“我一开始反对,但他给我看了账户...我的孩子在美国读书,需要钱...”

    又一个“不得已”的理由。宋媛儿已经听累了。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她问。

    吴峰抬头。

    “这叫谋杀。”宋媛儿一字一句,“用科学包装的谋杀。”

    七

    吴峰的供述成为关键突破口。结合赵德明的证据、周启明的数据、实习生的录音,检方终于有了足够的材料,申请冻结陈东升抗癌药的上市审批。

    但就在这时,法院传来消息:陈东升突发心肌梗塞,送医抢救。

    医院监护室外,律师团队严阵以待。“我的当事人病情危重,无法出庭。我们申请延期审理,并基于人道主义考虑,允许药物继续审批流程——毕竟这关系到成千上万患者的生命。”

    “他在装病。”唐乐看着监控画面,“昨晚看守所医生检查时,他一切正常。”

    “但现在的检查确实显示心肌酶升高。”宋媛儿看着化验单,“他可能用了某种药物,人为制造心脏病症状。”

    果然,进一步检查发现,陈东升血液中含有微量洋地黄类物质——一种治疗心脏病的药物,过量使用会导致心脏毒性。

    “他在自我投毒。”主治医生确认,“剂量控制得很精准,既能制造症状,又不致命。这是个高手。”

    陈东升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看起来虚弱不堪。但宋媛儿注意到,他的眼神很清醒,甚至有一丝得意。

    “周教授教我的。”他轻声说,声音刚好能让宋媛儿听见,“他说过,关键时刻,疾病是最好的盾牌。”

    “你就不怕真死了?”

    “比起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点风险值得。”陈东升微笑,“而且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死。我死了,药就永远上不了市,那些患者会恨你们,而不是恨我。”

    宋媛儿握紧拳头。这个人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离开病房时,她遇到一群癌症患者家属,举着“我们要药”的牌子。

    “警官,求求你,让药上市吧!”

    “我爸爸等不起了!”

    “法律的事情慢慢审,先把药放出来行不行?”

    宋媛儿看着这些绝望的面孔,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陈东升把自己和这么多人的希望绑在一起,成了最坚固的盾牌。

    八

    深夜,专案组会议。

    “不能让他得逞。”李建国斩钉截铁,“如果这次妥协了,以后所有罪犯都可以用这招——绑架公共利益,胁迫司法。”

    “但那些患者是真实的。”一个年轻警员小声说,“我姑姑也在等这个药...”

    会议室沉默了。

    宋媛儿站起来:“还有一个办法——找到替代方案。陈东升的药不是唯一的希望,国内外还有其他类似的在研药物。如果我们能帮患者找到其他途径,就能拆掉他的盾牌。”

    “怎么找?”

    “药企的竞争。”唐乐接话,“陈东升的药之所以受关注,是因为临床数据显示效果好。但如果有效成分是CRX-7,那么其他拥有CRX-7专利授权的公司,也可能在研发类似药物。”

    技术科立即检索全球专利数据库。结果令人振奋:除了陈东升的公司,还有三家国际药企拥有CRX-7相关专利授权,且都在进行抗癌适应症的研发。

    其中一家,美国诺维制药,已经完成了临床二期,效果与陈东升的数据相当,且安全性更好。

    “诺维制药的亚太区总裁,下周要来岚城考察投资环境。”外事部门提供信息。

    “安排会见。”李建国拍板,“我们要让患者知道,不是只有陈东升这一条路。”

    同时,警方通过媒体发布公告:正在协调国际药企,为急需患者提供临床试验入组机会或慈善用药计划。公布了咨询热线和申请流程。

    公告一出,舆论开始分化。一部分患者家属转向申请替代方案,陈东升的“人质盾牌”出现了裂缝。

    医院里,陈东升听到消息,第一次露出了焦虑的表情。

    “他们不能这么做...”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能?”宋媛儿走进病房,“你不是说,一切都是为了患者吗?现在有更安全的选择,你应该高兴才对。”

    陈东升盯着她,眼神复杂:“你比你父亲更...难缠。”

    “谢谢夸奖。”

    九

    三天后,诺维制药的代表团抵达岚城。

    在市政府安排的洽谈会上,宋媛儿和唐乐作为警方代表出席。他们提供了陈东升案件的详细情况,以及患者的迫切需求。

    诺维制药的亚太区总裁是个华裔女性,叫林静。听完后,她沉默片刻。

    “我们在中国确实有扩大临床试验的计划。”她说,“但通常流程需要六个月到一年的准备时间。”

    “有些患者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宋媛儿说。

    林静看了看手表:“我今晚飞回美国,明天向总部申请紧急人道主义项目。如果批准,我们可以在一周内启动绿色通道,接收十名危重患者。”

    “谢谢。”

    “不用谢。”林静表情严肃,“医药行业的声誉需要所有人维护。陈东升这样的人,损害的不仅是患者利益,更是整个行业的公信力。”

    当晚,消息发布:诺维制药将提供十个免费治疗名额,由专家组评估后确定。

    申请如雪片般飞来。陈东生病房外的“请愿”人群,一夜之间少了大半。

    他的律师团队开始动摇。

    十

    一周后,陈东升的“心脏病”奇迹般好转。法院决定恢复庭审。

    开庭前一天,赵德明突然要求增加一个出庭证人——林薇的妹妹,林芳。

    “她这些年一直在搜集证据,比我更多。”赵德明说。

    林芳出庭时,带了一个厚重的文件夹。里面不仅有十年前案件的证据,还有这十年间,她追踪调查的成果——那些涉案人员的后续轨迹。

    “这个科长,后来升到处长,去年退休。”她指着照片,“这个药厂高管,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这个医院院长,开了私立医院,年入千万。”

    “他们用我姐姐的死,铺平了自己的路。”林芳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刀子,“现在陈东升想走同样的路——用别人的生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我绝不允许。”

    旁听席上,有媒体记者,有患者家属,也有医药行业的人。

    林芳转向法官:“法官大人,我知道这个药对一些患者很重要。但我想问:如果我们今天允许沾着人血的药上市,明天会怎么样?会不会有更多‘陈东升’,为了利益践踏一切伦理?”

    “医学进步很重要,但人性的底线更重要。我姐姐如果还活着,她也会这么说——用你的才华去帮助人,而不是伤害人。这是她留给周启明的话,也是留给所有人的话。”

    法庭一片寂静。

    十一

    陈东升的最后陈述很简单:“我承认,我走了捷径。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动医学进步。那些患者,如果没有我的药,可能早就死了。现在药被停了,那些等药的人怎么办?他们的死,算谁的?”

    他看向旁听席,看向那些还在支持他的患者家属。

    但这一次,没有人响应。那几个家属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休庭合议。

    一小时后,法官宣判:

    “被告人陈东升,犯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罪、故意伤害罪、行贿罪、伪造数据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涉案抗癌药,立即停止审批流程。已生产的药品,全部查封。现有患者,由政府协调转入其他治疗方案或临床试验。”

    “另,本案揭露的十年前医疗腐败案,将另案处理。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在职或退休,都将接受法律审查。”

    法槌落下。

    陈东升被带走时,最后看了一眼宋媛儿。那眼神里有怨恨,有不甘,也有一丝...认命。

    十二

    一个月后,岚城医药行业整顿开始。

    药监局改组,涉案官员被调查。医院伦理委员会加强监管。所有临床试验数据,必须接受第三方审计。

    诺维制药的绿色通道开通,十名危重患者开始接受治疗。初步效果良好。

    宋媛儿去探望了刘建国的妻子。她正在整理丈夫的遗物,准备搬家。

    “老刘如果知道他的死,能阻止更多悲剧,他会愿意的。”妻子说,“但这不是安慰。我还是希望他活着。”

    “对不起。”

    “不用道歉。”妻子擦擦眼泪,“你们做了该做的事。只是下次...能不能早点?”

    走出小区时,唐乐在等她。

    “新案子。”他递过文件,“郊区又发现一个制毒窝点,这次的毒品叫‘快乐水’,目标人群是青少年。包装像奶茶。”

    宋媛儿翻开文件,看了看,合上。

    “走吧。”

    警车启动,驶向下一个战场。

    城市依旧喧嚣,罪恶换了新的外衣,但总有人去撕开伪装。

    这是他们的工作,他们的选择,他们的使命。

    车窗外的街灯一盏盏亮起,连成一条光的河流,在夜色中倔强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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