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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顶班

    接下来几天,没人再上门闹事,也没接到莫名其妙的举报电话。

    电话亭那边的维修工说线路查过了。

    派出所的人也来了两次,询问情况后登记备案,态度比以前客气多了。

    街道办还主动派人来检查消防设施。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她感到安心。

    以前哪怕做得再好,也会被挑出错处。

    如今风波平息,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小院生意恢复如常,客人来来往往。

    早餐时段总有熟客按时来点一碗热粥配咸菜。

    午后有背包客坐在廊下翻书喝茶。

    晚上则多了些本地年轻人,喝着自酿果酒聊到深夜。

    景荔每天从早忙到晚。

    但这种忙碌让她觉得真实。

    不是为了应付谁,而是为自己活着。

    偶尔想起覃莫尧临走时那副恨不得咬人的眼神,景荔也只是摇摇头。

    她当时站在门口,看着他被人搀扶上车,脸上的怒意几乎扭曲。

    他张嘴说了句什么,但没声音传过来。

    杂事一多,那些画面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她要处理新进的食材清单,要安排月底的清洁计划。

    还要抽时间跟隔壁花店商量租借绿植的事。

    昨天下午有个游客提出建议,说可以在庭院中间摆一组盆景。

    她记下了,打算下周动工改造。

    生活被一件件具体的事情填满。

    再也容不下无谓的情绪消耗。

    在她眼里,一个被打趴下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早就没了威胁。

    过去几年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手段,最后仍然输得彻底。

    现在即便他想卷土重来,也没有那个资本。

    人脉、资源、名声,他一样都没留住。

    而她,已经在这个小院扎下了根。

    那天下午,小院清清静静的。、

    景荔一个人待在吧台后面,琢磨着给秋天弄个新口味的饮料,正试来试去。

    她在几个玻璃杯里调了不同比例的果汁和茶底,依次尝了一口,又一一记下配方。

    柠檬太酸,橙汁太甜。

    后来加了点薄荷叶和少量蜂蜜,味道才趋于平衡。

    窗外的树影慢慢偏移。

    阳光洒在台面上形成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初秋特有的干爽。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决定再试试另一种搭配。

    这时,门口那边晃出个瘦巴巴的人影,怀里抱着一大盆湿漉漉的床单。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喊人帮忙,只是咬着嘴唇继续往前走。

    经过楼梯拐角时,差点被凸起的木板绊了一下,幸好及时稳住身子。

    是陈阿姨,院子里的保洁员。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但眼神依旧温顺,动作也始终轻缓。

    她不会说话,年纪四十好几了,男人走得早。

    就靠自己硬撑着把一个读高中的闺女拉扯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女儿每周回来一次,带些学校发的水果或文具。

    母女俩在厨房里低声交谈。

    陈阿姨总是边听边笑,把手里的活儿放慢些。

    她每个月工资不高,但每一笔开销都精打细算。

    有时候看到客人落下的小物件。

    她会收好交到前台,一分都不会动。

    当初景荔接手这院子,缺人手,去劳务市场转悠时看见了她。

    她缩在角落,低着头,谁也不看,一看就是被拒绝过太多次。

    可景荔没犹豫,当场就说:你留下吧。

    那天天气闷热,市场顶棚遮不住烈日,地面蒸腾起一股尘土味。

    其他雇主围着年轻力壮的工人挑选,对年纪大的女性基本不理睬。

    陈阿姨坐在最边上的长凳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简历。

    景荔问她能不能吃苦,她用力点头。

    问她会不会打扫,她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

    是以前做钟点工时的客户家。

    照片里地板光亮,床铺整齐,阳台还摆着刚浇过水的绿植。

    景荔当场拍了板。

    这几年下来,陈阿姨干活利索,从来不偷懒,也从不多话。

    屋子被她收拾得干净又整齐。

    每个退房的客人都说房间清新舒适,连床底和柜顶都一尘不染。

    她有自己的节奏,早晨六点准时开始清扫,中午休息前必定完成所有客房整理。

    下雨天别人躲懒,她反而加紧擦拭受潮的墙面和门框。

    她不识字多,但能看懂标签。

    按颜色分类清洁剂,从不混淆。

    她看见景荔,顿了一下,局促地笑了笑,点了下头。

    有时候做了额外的事。

    被表扬时总是一脸惶恐,摆手表示应该的。

    这一幕看得景荔心疼。

    景荔也笑了,用手比划着说:干这么久,歇会儿吧,喝口水再忙。

    她指着墙边的饮水机,又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盒润喉糖。

    这是她常备的东西。

    秋冬季节干燥,大家都容易嗓子不舒服。

    陈阿姨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纸盒边缘时轻微颤抖。

    陈阿姨赶忙摆手,结结巴巴地用手来回划拉。

    她一边摇头,一边加快脚步往后走。

    怀里那盆床单晃得厉害,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角。

    在她看来,休息是奢侈的。

    尤其是老板还在工作的时候。

    说完抱着盆急匆匆往后院洗衣房去了。

    后院有一排铁皮搭的棚子。

    洗衣房就在最里面,装着老旧但能用的洗衣机。

    她进去后关上门,机器很快嗡嗡响了起来。

    隔着墙壁,还能听见水流冲洗织物的声音。

    景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软了一块。

    那种柔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日积月累的情感沉淀。

    她想起有一次暴雨夜。

    陈阿姨冒雨跑出去关窗户,全身淋透了也不吭声。

    还有去年冬天,自己发烧卧床三天,是陈阿姨每天悄悄煮姜汤放在门口。

    她从不多说一句废话,却把最深的善意藏在行动里。

    对她来说,这院子里的人不多。

    但陈阿姨是真正靠得住的那个,跟自家人没两样。

    别的员工有事请假、嫌工钱少跳槽,只有她始终守在这里。

    过年时别人回家团圆。

    她因为女儿留校复习,便主动顶班。

    她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但在景荔心里,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天快黑的时候,来了个新住客。

    车子停稳后,副驾驶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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