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没人再上门闹事,也没接到莫名其妙的举报电话。
电话亭那边的维修工说线路查过了。
派出所的人也来了两次,询问情况后登记备案,态度比以前客气多了。
街道办还主动派人来检查消防设施。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她感到安心。
以前哪怕做得再好,也会被挑出错处。
如今风波平息,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小院生意恢复如常,客人来来往往。
早餐时段总有熟客按时来点一碗热粥配咸菜。
午后有背包客坐在廊下翻书喝茶。
晚上则多了些本地年轻人,喝着自酿果酒聊到深夜。
景荔每天从早忙到晚。
但这种忙碌让她觉得真实。
不是为了应付谁,而是为自己活着。
偶尔想起覃莫尧临走时那副恨不得咬人的眼神,景荔也只是摇摇头。
她当时站在门口,看着他被人搀扶上车,脸上的怒意几乎扭曲。
他张嘴说了句什么,但没声音传过来。
杂事一多,那些画面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她要处理新进的食材清单,要安排月底的清洁计划。
还要抽时间跟隔壁花店商量租借绿植的事。
昨天下午有个游客提出建议,说可以在庭院中间摆一组盆景。
她记下了,打算下周动工改造。
生活被一件件具体的事情填满。
再也容不下无谓的情绪消耗。
在她眼里,一个被打趴下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早就没了威胁。
过去几年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手段,最后仍然输得彻底。
现在即便他想卷土重来,也没有那个资本。
人脉、资源、名声,他一样都没留住。
而她,已经在这个小院扎下了根。
那天下午,小院清清静静的。、
景荔一个人待在吧台后面,琢磨着给秋天弄个新口味的饮料,正试来试去。
她在几个玻璃杯里调了不同比例的果汁和茶底,依次尝了一口,又一一记下配方。
柠檬太酸,橙汁太甜。
后来加了点薄荷叶和少量蜂蜜,味道才趋于平衡。
窗外的树影慢慢偏移。
阳光洒在台面上形成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初秋特有的干爽。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决定再试试另一种搭配。
这时,门口那边晃出个瘦巴巴的人影,怀里抱着一大盆湿漉漉的床单。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喊人帮忙,只是咬着嘴唇继续往前走。
经过楼梯拐角时,差点被凸起的木板绊了一下,幸好及时稳住身子。
是陈阿姨,院子里的保洁员。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但眼神依旧温顺,动作也始终轻缓。
她不会说话,年纪四十好几了,男人走得早。
就靠自己硬撑着把一个读高中的闺女拉扯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女儿每周回来一次,带些学校发的水果或文具。
母女俩在厨房里低声交谈。
陈阿姨总是边听边笑,把手里的活儿放慢些。
她每个月工资不高,但每一笔开销都精打细算。
有时候看到客人落下的小物件。
她会收好交到前台,一分都不会动。
当初景荔接手这院子,缺人手,去劳务市场转悠时看见了她。
她缩在角落,低着头,谁也不看,一看就是被拒绝过太多次。
可景荔没犹豫,当场就说:你留下吧。
那天天气闷热,市场顶棚遮不住烈日,地面蒸腾起一股尘土味。
其他雇主围着年轻力壮的工人挑选,对年纪大的女性基本不理睬。
陈阿姨坐在最边上的长凳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简历。
景荔问她能不能吃苦,她用力点头。
问她会不会打扫,她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
是以前做钟点工时的客户家。
照片里地板光亮,床铺整齐,阳台还摆着刚浇过水的绿植。
景荔当场拍了板。
这几年下来,陈阿姨干活利索,从来不偷懒,也从不多话。
屋子被她收拾得干净又整齐。
每个退房的客人都说房间清新舒适,连床底和柜顶都一尘不染。
她有自己的节奏,早晨六点准时开始清扫,中午休息前必定完成所有客房整理。
下雨天别人躲懒,她反而加紧擦拭受潮的墙面和门框。
她不识字多,但能看懂标签。
按颜色分类清洁剂,从不混淆。
她看见景荔,顿了一下,局促地笑了笑,点了下头。
有时候做了额外的事。
被表扬时总是一脸惶恐,摆手表示应该的。
这一幕看得景荔心疼。
景荔也笑了,用手比划着说:干这么久,歇会儿吧,喝口水再忙。
她指着墙边的饮水机,又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盒润喉糖。
这是她常备的东西。
秋冬季节干燥,大家都容易嗓子不舒服。
陈阿姨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纸盒边缘时轻微颤抖。
陈阿姨赶忙摆手,结结巴巴地用手来回划拉。
她一边摇头,一边加快脚步往后走。
怀里那盆床单晃得厉害,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角。
在她看来,休息是奢侈的。
尤其是老板还在工作的时候。
说完抱着盆急匆匆往后院洗衣房去了。
后院有一排铁皮搭的棚子。
洗衣房就在最里面,装着老旧但能用的洗衣机。
她进去后关上门,机器很快嗡嗡响了起来。
隔着墙壁,还能听见水流冲洗织物的声音。
景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软了一块。
那种柔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日积月累的情感沉淀。
她想起有一次暴雨夜。
陈阿姨冒雨跑出去关窗户,全身淋透了也不吭声。
还有去年冬天,自己发烧卧床三天,是陈阿姨每天悄悄煮姜汤放在门口。
她从不多说一句废话,却把最深的善意藏在行动里。
对她来说,这院子里的人不多。
但陈阿姨是真正靠得住的那个,跟自家人没两样。
别的员工有事请假、嫌工钱少跳槽,只有她始终守在这里。
过年时别人回家团圆。
她因为女儿留校复习,便主动顶班。
她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但在景荔心里,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天快黑的时候,来了个新住客。
车子停稳后,副驾驶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