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林挽星还是决定去参加这场诗会了。
她就不信,凭她一个受现代高等教育二十年的,饱读小说多年的知识分子,会斗不过她们那些拙劣的小伎俩。
“小姐,你觉得穿这身怎么样?”
小草提着一套衣裙,这已经是她觉得唯一一套适穿出门参加诗会的衣服了。
林挽星却闲闲地坐在一旁,任小草忙碌。
小草说什么,她就点头。
她穿什么无所谓。
看她这个样子,小草着急了。
“小姐啊,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夏婉晴让你去参加那诗会,肯定又是想方设法的要欺负你,”
“小草,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没事,我穿什么都可以,”林挽星语气轻淡地说。
正当小草愁眉不展时,外头忽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外面响起敲门声。
小草急忙出去,再回来时,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谁送来的?”林挽星站起身。
“杨林,他说是大人特意给你准备的衣服,”小草抿嘴笑,眼里闪着光。
衣服?
二人相视一眼,迅速打开木盒——
随即,几乎同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林挽星提着衣服,对着自己比划比划。
月白的底,浅碧的缘,衣襟与袖口绣着疏疏的银线缠枝,料子细腻如云,触手生温。
“天啊,这衣服真好看,这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姐,大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小草疑惑。
林挽星也怔了怔。
“我不知道啊,”
可哪个女子不爱美呢?何况是这样一袭清雅却不失华美的古裙。
林挽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上。
小草为她梳了个轻灵的发髻,斜簪一支简单的玉簪。
待穿戴整齐,林挽星起身轻轻一转:“怎么样?”
“小姐……”小草眼睛亮晶晶的,
“真是太美了……这衣裳,就好像为你量身做的一样。”
林挽星点点头,低头细看,
原主或许有点傻白甜,可这副容貌却从未输过人。
如今这样一打扮,更是清艳照人,似枝头初绽的玉兰,风姿皎皎。
这样一打扮起来,还真美的不像话。
若是明日就穿着这一身去诗会……
夏婉晴见了,怕是要妒忌得发疯吧?
想到这里,
林挽星一个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直到迎上小草看“傻主子”般的眼神,
她才连忙抿住嘴角,端起神色。
夜里,林挽星躺在床上,目光落在那件挂在屏风边的衣裙上。
月光透过窗纱,在衣缘的银绣上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她悄悄弯起嘴角。
其实沈叔挺好,
他定是知道她没有合适的衣裳赴会,才特意送了这一套来。
没想到,那样一个看起来清冷肃穆的人,也会有这般细致暖心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天从墙头上回去之后,有没有吃杨林带回去的饭菜。
他喜欢吃吗?
次日,林挽星和小草简单吃了一个早餐,
出门时,
一眼便看见了候在门外的那辆青篷马车。
车辕边坐着个眉眼伶俐的小哥,是杨林的兄弟小陈,
那日也曾来院里吃过饭的熟面孔。
“小陈,你这是?”小草先一步开口问。
小陈闻声跳下车,笑着行礼:“小草姑娘、林姑娘,杨林哥说您今日要出门,特意吩咐我在这儿等着,送二位过去。”
林挽星与小草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漾起亮晶晶的笑意。
原主可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林挽星爬上马车,临进车厢前又停下,转身轻声问道:“小陈,你家大人出门了吗?”
马车留给她,沈易泽自己怎么出门呢?
“林姑娘你放心,咱府里有两辆马车,平时大人进出都是乘另一辆。”小陈解释道。
林挽星这才安下心。
“林姑娘坐稳了,咱们这就出发了”小陈在外面轻扬鞭梢,马车就缓缓移动起来。
这还是林挽星第一次坐马车。
她稀奇得不得了。
到处看一看,摸一摸,马车内竹青的垫子软硬合宜,小几上还细心地备了一碟糕点。
又撩起侧帘往外看,
此时街上正是热闹时段,街上的行人往来络绎,穿着不同的衣衫,三两结伴逛街,摆摊吆喝,讨价还价的。
尘世烟火气伴着晨光扑面而来,鲜活又真切。
林挽星到现在竟然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诗会开设在城相的沁芳园,这个园子是夏家的产业,靠着一湾碧水,园内遍植垂柳与海棠。
此时正是落英缤纷的时节,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在青石板上。
园子中央设了一座临水的八角亭,亭内摆着几张梨花木桌案,上面铺着素色宣纸,搁着上好的徽墨与狼毫笔。
亭外的垂柳下系着几只画舫,隐约能听见丝竹之声从舫内飘出,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衬得满园雅致清幽。
巳时刚过,京中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便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或围坐亭中品茗闲谈,或倚着栏杆赏景赋诗,笑语晏晏,一派风雅景象。
林挽星一进来,前面一群人就停下了淡笑风生。
个个诧异地看向她。
林挽星身着一袭月白绫罗裙,裙角绣着几枝淡竹,乌发松松挽成一个流云髻,只簪了一支碧玉簪,素面朝天,却难掩眉眼间的清艳。
“她是林挽星?”
“听说婉晴订婚那天,她和两个男子走了,”
“是啊,而且还听说……”
窃窃私语顺着风传进耳中,林挽星却仿若未闻,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径直朝着八角亭走去。
亭内的夏婉晴,正端着一杯清茶,闻言猛地抬眼望去。
看到林挽星的那一刻,她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上次在宴会上,她本想设计让林挽星当众出丑,不仅没能成功,还被那两个敲诈了一笔。
反来又听说,林挽星在沈府里的待遇变了。
本来她是不信的,
现在看到林挽星身上那套衣服,夏婉晴不得不信了。
这套衣服是玲锈楼的一件新款,本来夏婉晴也看中了。
但当她要去买时,店员却告诉她有人先一步买走了。
她后来专门打听了一下,是这被沈易泽府上的买走了。
夏婉晴还切切自喜,以为沈易泽买去了,肯定是要送给自己的。
结果等了两天,没有看到衣服送来,
现在衣服竟然穿在林挽星身上。
沈易泽为什么要把衣服给林挽星穿?
夏婉晴咬面色微青,
哼,林挽星,你逃过初一,能逃过十五吗?
就你那好骗的傻子样,本小姐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
夏婉晴压下心头的戾气,脸上挤出一抹虚伪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挽星妹妹,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赏光呢。”
林挽星微微一笑:“夏姐姐的邀请,我肯定是要来的,”
林挽星的目光清澈坦荡,反倒让夏婉晴准备好的一肚子讥讽都噎了回去。
在夏婉晴心里,今天这场除了彰显她的才华,其次就是要羞辱林挽星。
她要让沈易泽对林挽星失望,让林挽星在沈府呆不下去。
所以,诗会很快就开始了。
众人轮流作诗,或咏春景,或抒胸臆,倒也有几分才情。
“婉晴,这首诗,你肯定能行,你做个样给我们看看,”
有人出题作诗,几位姑娘蹙眉沉吟,却未能得到一个满意的诗句。
“谁不知你是咱们中诗才最高的?”众人吹捧夏婉晴。
夏婉晴目光轻转,看向一旁的林挽星,
挽星正捏着一块桂花酥,尝了半口,眉眼弯弯地递给身旁的小草,
主仆俩低语浅笑,似在品评点心滋味,与周遭的诗文氛围格格不入。
注意到夏婉晴的视线,林挽星不避不闪,反而抬眼迎了上去,眸中清亮亮的,倒像含着三分好奇、两分期待。
要开始虐她了吗?
“林妹妹,我知道早年你曾与青林一同读书写字,想来也是通诗文的。今日既来了,不如也作一首,让我们都开开眼界?”夏婉晴嗓音柔婉,话中却藏着细刺,
夏婉晴此时提到沈青林,林挽星有必要觉得她是特意恶心自己的。
不过来这里快十来天了,
她是除了出门买办,其他地方都是避开不去触那个霉运。
林挽星转头四周看看,
如果等下看到沈青林,她要不要忍不住不打渣男?
“林姑娘难道还想见沈世子吗?”席间有人冷不丁问道。
林挽星拍拍手糕点屑,“不想,”
答得干脆。
众人一咽,随即露出嘲讽,
“林姑娘,我们都知道沈世子风姿出众,你会喜欢他多年也是情有可原,”一位蓝衣少女故作宽和道。
“但是世子与婉情是两情相悦,你再这样下去,凭白让人看笑话了。”
林挽星听罢点点头,
又摇头,“这位姐姐,你说的对又不对,”
“让人看笑话了是真的,但沈青林并不是最风姿出众,最多只能算一个长得清秀,这京城比他长得好看的人可太多了,”
“哦?”有人挑眉,“那你倒是说说,还有谁?”
林挽星侧头看去,是一位穿柳绿衫子的小姑娘,眸子澄澈,满是好奇。
她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让满座倏然一静:
“沈易泽!”
无人反驳。
连夏婉晴也抿唇未语
京城谁人不知,若论容止风华,沈易泽若称第二,便无人敢居第一。
“哼,说那么多,也掩盖不了你以前追着沈世子后面跑的事实,”
“谁没有过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呢,”林挽星也不恼,唇角轻扬,
“说不定以前的我眼神不太好,有点瞎呢。”
“扑哧……”那个柳绿衣姑娘听了林挽星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挽星对她眨了眨眼。
这小姑娘挺对味呀。
“林妹妹,你不会因为我,而心生怨恨吧?”夏婉晴适时开口,眼中蒙上一层薄雾般的忧伤,
林挽星笑意清浅,话却说得格外郑重,“放心,我一点也不怨你,我还要祝福你和沈世子二人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后面八个字,林挽星用了重语气。
“好了,今天不要说那些让人扫兴的事兴,大家快来做诗吧,”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出声打圆场,
“林姑娘,既然婉晴都邀你了,不妨也作一首,让我们领略一番你的风采?”
“是啊,是啊,听说林姑娘是出自才子之乡临川,想来做诗对你来说并不难,”
所有目光,霎时聚在了林挽星身上。
林挽星走上前,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诗题,
“青草”
林挽星抿嘴笑看向小草:“小草,我为你写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