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尝沉默片刻,继续嗑瓜子:“他们怀疑就怀疑吧。反正……‘琅无名’和‘姜尝’,本来就是两个人。”
“你确定他们不会联想到一起?”老头挑眉,“问道宗那帮剑疯子,直觉准得可怕。尤其是他们那个师尊涟玦仙尊,卦算之术独步天下,万一他起卦……”
“他不会。”姜尝打断他,语气笃定,“涟玦仙尊……欠我一个人情。只要我不主动暴露,他不会拆穿我。”
老头愣了愣,随即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你敢这么大摇大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那个‘三师兄’的身份,准备什么时候‘回来’?问道宗那几个小子,可是盼着呢。”
姜尝丢开瓜子壳,拍了拍手:“不急。‘琅无名’现在在南荒‘找药’,挺好的。等这边戏唱得差不多了,他再‘路过’回来看看。”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下午还有比赛,我去看看热闹。”
老头叫住她:“等等。”
姜尝回头。
老头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抛给她。
是个巴掌大小的、灰扑扑的龟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散发着沧桑古意。
“拿着。”老头道,“遇到合体期以上的老怪物,捏碎它,能挡一击。”
姜尝接过龟甲,入手温凉。
她掂了掂,笑了:“好东西啊。谢了。”
“别死太早。”老头重新拿起扫帚,背过身去,“戏才唱到一半,主角可不能退场。”
姜尝挥挥手,推门离开。
小院重归寂静。
老头慢吞吞扫着落叶,浑浊的眼睛望着姜尝离开的方向,低声喃喃:
“万象宗……归墟印……第二把钥匙……”
“这局棋……”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姜尝回到广场时,金丹期擂台挑战赛已进入最后一轮。
九座擂台,守擂者已固定。
万剑宗林决、天机宗星见、百花宗苏扶楹、问道宗一位刀峰弟子、符溪宗陆绎、御兽宗牧野、合欢宗花想容,以及两名实力强横的散修。
执事长老宣布最后一轮挑战开始。
但这一次,上台挑战的人,明显少了。
许多人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姜尝又买了串糖葫芦,靠在角落慢慢啃。
她能感觉到,暗处的“线”,越来越多,越来越紧。
如同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在缓缓收紧,将她包围。
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啃着糖葫芦,仿佛那酸甜的滋味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就在这时——
一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号擂台。
那是个穿着宽大黑袍、兜帽遮脸的人,身形瘦削,气息晦涩难明。
他出现得毫无征兆,甚至连高台上几位出窍期长老,都微微皱眉。
“来者何人?”执事长老沉声问。
黑袍人缓缓抬头。
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眼眶深陷,瞳孔却是一种诡异的、没有焦距的灰白。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擂台对面——万剑宗林决。
林决眉头一皱,按剑上前:“阁下要挑战我?”
黑袍人依旧沉默,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一枚暗红色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骨片,幽幽亮起。
一股阴冷、腐朽、带着浓郁死气的灵力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高台上,万剑宗那位冷肃长老霍然起身:“邪修?!好大的胆子!”
但黑袍人已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一闪便至林决身前,掌心骨片爆发出刺目血光,化作一只狰狞鬼爪,当头抓下!
鬼爪未至,阴风已扑面,带着刺耳的尖啸!
林决瞳孔骤缩,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斩出!
“铛——!”
金铁交击之声炸响!
鬼爪竟硬生生抓住了剑锋!
林决只觉一股阴寒死气顺着剑身狂涌而入,体内灵力瞬间凝滞!
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出鲜血!
全场哗然!
“一击伤林决?!”
“那是什么邪功?!”
“好浓的死气……难道是西荒‘尸魔道’的余孽?!”
高台上,顾砚声已按剑起身。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胭脂色的身影,如轻烟般掠上擂台,挡在了林决身前。
姜尝。
她手里还捏着那根没吃完的糖葫芦签子。
面对那再次抓来的狰狞鬼爪,她只是抬起拿着糖葫芦签的手,随意一挥。
“啪。”
轻响。
鬼爪……碎了。
不是被击碎,是如同风化千年的朽木,碰触的瞬间,就化作齑粉,簌簌飘散。
黑袍人僵在原地。
兜帽下,那双灰白的瞳孔,第一次有了焦距。
他死死盯着姜尝,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
“归……墟……”
姜尝歪头看着他,笑了笑:
“你身上,有‘寂珩白’的味道。”
“虽然很淡……”
“但,我闻到了。”
全场死寂。
黑袍人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突然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但姜尝只是屈指一弹。
手中那根糖葫芦签子,化作一道红芒,瞬间洞穿黑袍人后心!
没有鲜血。
黑袍人身体一僵,然后如同破碎的陶偶,寸寸碎裂,化作一地灰烬。
只有那枚暗红色骨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表面符文迅速黯淡。
姜尝弯腰捡起骨片,掂了掂,随手扔给赶来的执事长老。
“查查吧,西荒来的。”她拍拍手,又摸出串新的糖葫芦,边啃边走下擂台,“下次筛查严格点,别什么脏东西都放进来。”
她回到东南角,继续吃糖葫芦。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但全场,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那根……杀了一位疑似金丹巅峰邪修的……
糖葫芦签子。
论坛,彻底爆炸。
高台上,顾砚声缓缓松开剑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错愕。
方太初脸色惨白,指尖掐算得几乎要出血。
水箬心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楚松筠怀里的雪牙灵虎,把脑袋埋进了他臂弯,瑟瑟发抖。
苏扶楹手里的糖豆掉了一地。
云岁晚握紧了青玉葫芦。
苍负雪背上的长剑,第一次主动出鞘半寸!
而姜尝……
她只是专注地啃着糖葫芦,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幽光。
饵,已撒下。
竿,已扬起。
接下来……
该钓大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