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是什么样的人?
她觉得能拿下一个男人,是证明自己还有魅力,这种征服带来的虚荣,远大于租到这个房子。
为了这份虚荣,在面包房二楼,她对武老大宽衣解带,换得他再度承诺。
瞬时间,阿香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仿佛这整排房子,和那条街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掌控欲让她满足又越发癫狂,仿佛看见她正不经意的给顾客理发,武老大已经冲进陈家绅的店,把他们驱逐出门,令他们滚蛋。
让陈家绅这个无知外地人,知道海云街藏龙卧虎、领教到江湖险恶,切~想给我争!你算什么!
完事,阿香悄声下楼,
武老二媳妇在楼下忙着做面包,并没看见她。
面包房十几个工人,都是老家找来的男孩,年龄不过十七八岁。
这帮男孩说,二婶,隔壁店里换老板了,老板娘真漂亮。
还能有多漂亮,忙完手头的活,武二嫂让工人把面包装到金杯车上,然后拍打了下 身上的面粉,捋了捋头发,朝陈家绅店里走来。
陈家绅和秦雪在收拾里间的卫生,秦雪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扫地要把沙发、桌子拖出来,后面也要清扫一遍。
陈家绅帮她拖出来桌子,秦雪说,乖,没你事啦,出去玩吧。
陈家绅出来外间,见店里站一位中年妇女。
简单扎个马尾,面色白净,牛仔裤不知道是洗白了,还是粘了面粉,全身都是粉白的感觉。
武二嫂笑盈盈的说,隔壁面包房的,听俺家工人说换邻居了,我过来看看。
她说话鲁南腔,说话不急不缓,陈家绅能听出来和自己老家不远。又叫秦雪出来见人。
陈家绅一说老家,居然就隔了百十里路,二嫂说,太巧了,哪天让你二哥陪你喝酒,在这儿做生意你放心,房东是俺家亲大哥,这一排房子都是他的。
陈家绅才知道,这房子房东是谁,而且武老大上面还有个大房东的,这是后话。
忱海外来人口多,很多人当二房东过生活,把房子从大房东那里租过来,然后分割出租。
或者一套房子放10几张上下床,按床铺出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二嫂属于朴实真诚的村妇形象,每天系着围裙,在面包房里忙忙碌碌,做好面包送到大学超市里去卖。
正说话间,就有工人来叫她,二嫂说,有事你过来找我就行。我先回去忙。
二嫂走了,秦雪说,人家都有个生意做着,咱这店是接过来了,还不知道做什么,这也不是个办法。
陈家绅也犯愁,他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街上驶过一辆白色的宝马325,和他的车一模一样,不免悲从心来,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他想起来老家的手机卡还在包里藏着,也不知道有没有重要的事,翻出卡来装在手机上,马上短信一个个扑面而来,最多的是上官容和程媛媛,都是骂他领着个女人私奔,没良心!这两个人竟然同仇敌忾了,
她二姐的短信倒是挺中立,说他出去也好,就咱妈那脾气,谁都会疯。二姐博士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思想上比老家的大姐要开明些,这让陈家绅多少有些感动。
这些短信都是陈家绅预料之中的,不过有个短信是霍东发的,短信内容不长,却让他吃了一惊:我和乔阵出事了,你在那里?
霍东长相类似成奎安,演黑社会不用化妆,和乔阵他们三个,号称体校三剑客。
陈家绅正琢磨,这两个家伙出事?什么事?
正想着心事,电话响了,让他心里一惊,竟然是霍东的号。
霍东和他死党,没必要再瞒着他,他迟疑的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雷公嗓子哈哈哈哈的笑,
你小子,出什么事了?陈家绅问。
家绅,你真潇洒,扔下弟兄不管。
滚,说正事
我出事了,打算去投奔你。
我?投奔我?你怎么了?
见面再说。
陈家绅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告诉他地址,又问道,何时动身?
霍东说,千把里路,明天晚上你就见到我了,先帮我找下房子,又问,你需要带什么?
千万别告诉我家人我在忱海,嗯....带四只盐焗鸡,哦不,带六只吧,陈家绅好久没吃这口,又说,其他的你看着带。
挂了电话,秦雪紧张的问,谁?
陈家绅说,霍东,你见过的,要来忱海了。
哦,秦雪也舒了口气说,也好,你有个兄弟。
第二天,霍东下了高速一直开到海云街,下车还是那种痞笑,陈家绅离家半年多,总算见到个老家的人,在这个黄叶飞落的城市里,倍感亲切。
霍东从车上拿了十只盐焗鸡,四箱他爱喝的家乡白酒,还有羊羔肉、酱牛肉。
秦雪说,你这是把黄泛熟食区搬来了。
车小了,车大点我打算把超市都搬来。霍东闻了闻盐焗鸡,嗯,没坏。
陈家绅问,怎么开个五菱,皇冠3.0呢?
车卖啦,还不是为了去捞乔阵这厮。
乔阵怎么了?咱兄弟仨真是难兄难弟。
他搞丰田在东莞出事了,捞他得六百万,我挪用了四百万公款。霍东伸了伸舌头,调皮的故作轻松。
草,让我,我不一定敢这么冒险救他。
进屋,霍东掏出烟来,两个人各点一支说,你学习好,乔阵会做贸易,我一个学渣会啥?就会玩兄弟义气。
他可是义气,陈家绅给秦雪讲,在射击队,霍东敢拿实弹的枪,顶教练的脑门子。
霍东说,那还不是为了射击队的几个女娃,天天被教练揩油,屁都不敢放。
陈家绅叹了口气说,女队员不敢给你作证啊,反倒你违反枪支纪律,被开除了。
哈哈哈哈哈,我是流氓我我怕谁,俺爹都说,好样的儿,让我,我得拿枪崩了他Q蛋。
陈家绅说,你挪用公款被发现了?
瞒不住,我别墅和车都卖了,家里都卖完了,现在开个破五菱,没脸见人呐。
咱哥俩差不多,你看看我,陈家绅指着空荡荡的小店说,不过也好,咱们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你这不已经重新开始了?霍东小声说,不过程家人在全世界找你。
找我?
霍东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屋说,老家的兄弟联系了忱海的老乡,今晚上给安排接风,我们一块去。
华灯初放,霓虹闪烁,在繁华的东市,老乡刘胜在天籁村酒店设宴,陈家绅和秦雪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刘胜一行人已经在门口迎候。
刘胜来忱海比较早,此人江湖义气,为人侠肝义胆,身边围绕一帮好兄弟,靠着在整个胶东的人脉,已经做起了自己的产业。
刘胜引众人进了二楼包间。偌大的包间古色古香,里面摆着一张容纳十多人的红木雕花圆桌,每个座位前一套精致餐具。
圆桌中间摆着四瓶飞天,看来,今天是最高规格的接风宴。
大家按老家规矩各自就坐,刘胜一一引荐,这是你庆姐,也可以叫嫂子,这是东省的杨胖子、老五、陕西的皮特、子恒,还有司机铁蛋。
都是跟着刘胜搞煤炭的。
陈家绅初次见刘胜,颇具大哥风范,笑时似邻家大哥,亲和温润,敛了笑意,眼神便沉似深潭,不锐利却有分量,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酒菜上齐,刘胜举杯提酒:今日,欢迎咱老家兄弟来忱海,我有幸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不管走到哪里,咱黄泛人同心同力,来,让我们共饮一杯!
除司机不喝、秦雪喝果汁之外,其余人三两的高脚杯,一口干了。
酒过三巡之后,每个人已经九两白酒,大家开始自由敬酒。
刘胜的父亲年轻时,曾在黄泛县任职,后来调去市里。
陈家绅说,那你应该记得新城旧址,那是八十年代的老政府。
刘胜说,兄弟,我就在那里长大,我爹天天骑辆二八大杠去上班。
陈家绅突然想起来说,李富强你应该认识,那是我老革委的舅爷爷。
刘胜一拍大腿,卖关子到,咱兄弟先喝个酒再说。
三两的杯子,两个人又干了一个。
刘胜才说,李福强的儿子李宾,对不对?
李宾是我表叔。陈家绅应道。
李宾是我爹的战友、同事、好朋友,李富强是我爹的老领导,你说这关系铁不铁。
陈家绅只觉得他乡遇故知,越喝越开心,开始有些醉意。
霍东过来,揽着刘胜和陈家绅的膀子介绍说,咱兄弟陈家绅,比我早到忱海一步,现在也是百废待兴。
刘胜说,这样,我来忱海早些,咱兄弟们以后,有钱一起赚,有事一块上,三个人又干了一杯。
再后来大家开玩笑、天南海北的聊,陈家绅就记不清了。
第二天,陈家绅一直睡到10点才起床,
秦雪说,昨天你们都喝醉了,霍东你俩开着破五菱面包,一路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鬼哭狼嚎的。
陈家绅笑了笑说,这算收敛的,以前在老家喝醉了,要坐车顶上。
秦雪说,庆姐人也挺豪爽,庆姐会染衣服,她开了家染衣店。
这是个冷门,陈家绅脑子里就浮现出大上海的染坊来,咱正发愁做什么呐。
秦雪接着说了个好消息,说,庆姐说了,可以免费教我。
啊?这不是及时雨宋江么?
陈家绅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拧了两下说,
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