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旅客朋友们,飞机已降落在京市首都机场,外面温度13摄氏度……”
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润清晰的声音,中英文交换自如,林媞(ti,第二声)柔和平静的目光从舷窗外收回,解开安全带。
她接过乘务员从行李舱拿下来的包和小提琴盒,露出温柔的微笑,“Thanks。”
VIP通道到行李提取区不远,林媞很顺利的拿上自己的四个行李箱,小提琴盒有点重,她顺手搁在箱子上,推着行李车往出口方向走。
叮!
手机忽然响起一道微信提示音。
她停下脚步,消息是妈妈发来的。
妈妈:【司机已经出发去接你了,在机场等着,别乱走!】
下面还有一串车牌号,是去机场接她的车。
一行简短的字,扑面而来的是冷淡和带有掌控欲的命令感。
往上看,是她前天确定好行程后,发给妈妈的航班信息,上面明确标注了她几点在港城转机,几点到首都机场。
但司机现在才出发。
不知是前天没看,还是看后忘了。
已经有7年没回来了,她要花点力气从记忆深处挖出点关于那个不属于她的家的印象。
从家里出发,到机场,大约要半个小时。
说起来,即便在京市生活了十年,她对京市这座纸醉金迷、权力层次分明的名利场城市,仍感到陌生和没有归宿感。
白皙修长的柔荑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下,慢慢打字回道:【好的,妈妈。】
收起手机,林媞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
初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从云隙间洒落的清浅光束却明媚温暖。
亦如很多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林家的初春。
不知不觉中,望着远方的眸子渐渐失了焦,思绪如粘稠的墨,在意识的池中缓缓晕开,没有泠泠的声响和明确的流向。
“Lion,是Lion……”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尖叫声。
林媞的思绪被强行拉回,下意识侧头看向左后方攒动的人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在前面开路,隔开了外围那群热情激动的粉丝。
这是遇到明星了?
看样子还是个名气大,粉丝群量不少的大明星了。
Lion,狮子。
听着好像有点中二。
保镖的个子都不低,林媞只隐约看见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个男人,戴着墨镜,身上是件灰黑色夹克。
眼看着人流往她这边来了,林媞歇了心思,任由刺耳的吵闹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推着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
刚挪了几步,一股很大的推背力涌来,撞得她整个人趔趄了几步,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响。
放在行李箱上的小提琴盒重重砸在了地上。
有人在喊“小心,有人摔倒了,都别挤了”的话,夹杂在嘈杂声里不太明显,林媞听得不太真切。
顾不上手掌处传来的细密疼意,她急忙爬起来去查看小提琴。
小提琴盒完好无损,打开扣锁,躺在里面的意大利手工琴断了两根弦。
她蹙眉,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把琴是妈妈在18岁那年找意大利名师纯手工打造的一把琴,价值五百二十万,陪伴她已有七年之久。
正当她要沉陷在笼罩她多年的沼泽中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清朗裹挟朝气的声音,从所有嘈杂里剥离出来,另辟出一条声轨,清晰地拂过耳畔。
春日温暖不躁的光束此刻也不偏不倚地打在她身上。
“你没事吧?”
林媞一怔,侧头抬眸,拢在一起的秀眉还没舒展开,一张利落而分明,宛若造物主笔下最精心最完美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她呼吸滞停了两秒,那双天生多情又散漫的桃花眼与记忆里年少的某个画面相重合。
林媞没想到,一万多公里,她回国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沈灼。
他好像和七年前没什么变化,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神,连岁月都善待他这个天之骄子,并没磨平他那股不羁又随性的气质。
沈灼也愣了下,多情的桃花眼映进一抹色彩,“林媞?”
时隔多年,再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已经找不到曾经那股心动雀跃的感觉了。
只不过,她现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自己暗恋过又表白失败过的人。
就连那些被她死死封印在长河下的过往,如排山倒海般几乎要将她吞没。
尴尬和羞耻如她命运里逃不开的两根弦紧紧绕在她的心上。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忍着想逃离的冲动,缓慢的扯出一抹她最擅长的笑,温和又体面,“嗯,好久不见。”
走来一道年轻沉稳的身影,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
低声对沈灼说,“沈总,车子来了,我来跟这小姐对接吧,等会人越来越多,闹到网上,不好处理。”
沈灼似是没听到他说的,他看了眼琴盒里那把断了琴弦的小提琴,又垂眸睨着林媞只有一个旋的发顶。
蹲下身子和她说,“琴摔摔坏了,我赔你一把。你刚刚还摔了是不是?我带你去医院瞧瞧,拍个片子?”
林媞微顿,鼻息间飘来一阵很淡的清澈香味,像冰雪消融,纯净又温暖。
她下意识偏过头,不想再和沈灼扯上任何关系,连同学、同桌这种略显疏远的关系都不想有,彼此当个陌生人挺好。
她动作利索的把琴盒盖上,声音温柔平稳,“不用,我没事,琴去补两根弦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音落,路边停下一辆商务林肯车,她一眼认出车牌号,站起身背上,对他道,“接我的车来了,先走了。”
没有拜拜,也没有再见,宛若陌生人一般,推着行李推车从他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