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媞在接电话时把音量关得很低,沈灼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有她言简意赅的回答。
他皱眉追问,“早上什么话?算什么数?谁啊?是不是男的?”
一连几问,语气也越来越高。
林媞无语,也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望着前方亮起的绿灯,抬抬下巴示意,“快开,别妨碍交通。”
见她不肯说,沈灼拧眉拉着脸,视线重重从她手机扫过,再次启动车子。
嘀嘀!
手机又响了两声。
还是魏绍骞发来的消息:【算数!当然算数,只要你愿意试着和我好好相处,不论多久都算数。】
【我不逼你,你现在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也没关系,但我很高兴,真的,阿媞,我特别高兴,我会好好表现的,你不让我去接你,我就不接,那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好吗?我们慢慢来。】
这些文字里透着雀跃和欢喜,是独属于魏绍骞的。
可在林媞眼里,只觉得这些文字像咬人的怪物,她看一句,身上的皮肉乃至五脏六腑就会被啃噬掉一块。
她在自洽,试图和那个噩梦和阴影和解。
她希望自己迈过这个坎。
她很清楚,如果一直按照现在的心境和魏绍骞订婚结婚,她的结局只有一个。
拒绝不了的事情,她就只有接受这个单选项。
厌恶又如何,她只能克服。
小时候她喜欢小提琴、钢琴、古筝、芭蕾舞、花艺,茶艺这些课程吗?
不喜欢,可这些密不透风的课程几乎占据、横穿了她的八到十八岁。
最轻松的时候不是睡觉吃饭,而是在学校。
她最擅长的,就是忍气吞声、和自己和解了。
总会过去的。
她还是没回,看完后,就退出了微信,手机锁屏。
鎏金的夕阳把天幕熔成一炉流动的蜜糖,柯尼塞格银亮的车划破初上的橘红色光河,引擎低吼着撕开繁华大道的喧嚣。
街边行人的惊鸿一瞥被甩在后视镜里,车轮碾过柏油路面。
半个小时后,车子行驶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
林媞望着不远处横在空中的路标,“相顾山……这是哪里?”
沈灼回答,“以前叫星麓山,五年前这山的地皮被我家买下了,我就把山名改了,又花了两年时间改成了跑道,山顶建了栋别墅,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林媞差点哽住。
每个字她都认识,这全部组合在一起,她却觉得好陌生。
买一座山、改跑道,建别墅。
有钱人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啊!
现在买现成的房子都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所以直接买了座山。
阔气!
这样看来,中午那顿七星级酒店大餐就又变成了小巫。
她好奇,“为什么叫“相顾山”?”
沈灼扬了扬眉梢,故意卖关子,“你猜。”
谁想猜!
反正她不猜,不说算了。
车身拐进蜿蜒的山路,暮色开始往山谷里沉,道旁的松树影影绰绰地掠过车身,夕阳垂在山脊线的尽头,把柯尼塞格的车顶镀成金箔,它像一道银色的闪电,追着残阳的尾巴,一路向上。
一会便钻进了被暮色晕染的浓绿里。
林媞神色有些发怔,后知后觉,猛然睁大眼睛,“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他家!
他家!
“看日落和星星。”
沈灼一口气把车开了上去,一栋极简风格的别墅矗立在山顶,米白色的大理石外墙在晚霞的琥珀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屋顶的鎏金线条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林媞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鬼?
看日落和星星?
车子过了别墅入口的安检区,智能闸机扫过车牌,金属栏杆无声升起,最终停在别墅东侧的观景平台。
平台以整块的花岗岩铺就,边缘立着镂空雕花栏杆,凭栏远眺,能将远处城市的灯火与天边的残霞尽收眼底。
“下车。”
车门双翼打开,林媞讷讷下来,这才注意到又是一辆豪华超跑。
还是四座的。
她对车子不是很了解,也叫不上名字,只觉得这车子很炫酷。
山顶的温度比城市里要低上七八度,林媞被一股傍晚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头微抬,漫天晚霞顷刻间铺满眼帘。
与在城市高楼里看到的夕阳不一样,林媞心底的震撼无法言说。
对山顶的别墅,对眼前的日落美景。
心里却莫名像是被堵了一块海绵,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砚台里化不开的墨,浓稠得发沉。
肩头忽然一重,林媞一愣,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沈灼把她的外套给她穿上,与她平行站着,“怎么样?这日落是不是和你以前看的都不一样?”
林媞拢紧外套,轻轻颔首,“嗯,不一样。”
“好看吗?”
林媞很给面子,“好看。”
她没有拍照的习惯,平时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此刻却忽然有点想将这轮日落拍下来留念,想让它深深收藏在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里。
但沈灼在旁边的存在感太强了,而且,这里还是他家,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灼自得道,“整个帝都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看日落了,我当初本来还考虑在这里建个天文台,但我妈说可以给我建栋别墅,我就只在里面搞了个小型天文台,晚点你可以过去体验体验。”
林媞没接话,望着天边的日头一点点往山脊下沉,天色一点点变暗。
耳边好似只有风的声音了。
她忽然有点想拉小提琴了。
就在这里,拉那首《琥珀里的风》。
应该会很应景。
她动了动有些蠢蠢欲动的手指,蓦地,一道意气风发带着痞气的声音裹挟着不怎么讲道理的风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
“阮澄。”
“嗯?”
林媞微微提高了尾音,软软地。
她侧头,就见沈灼正望着她,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光,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烫人。
往日的散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余下的是不加掩饰的专注。
说出来的话倒还是有几分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意思,“你看这天色,是不是挺适合表白的?我现在表一个,你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