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那个老狱警把烟屁股在墙上摁灭,看了一眼手表。
“还差十分钟才到半个钟头,里面怎么没动静了?”
年轻狱警凑到厚重的铁门前,侧着耳朵听了听。
“刘哥,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会……不会真把人打死了吧?”
“死不了。”老狱警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王炮那伙人有分寸,顶多打个半死。上面交代了,给个教训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那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还像根针一样扎在他耳朵里。
他心里也犯嘀咕,总觉得不对劲。
“去,打开看看。”
年轻狱警拿出一大串钥匙,哆哆嗦嗦地对准锁孔。
“咔”的一声,锁开了。
老狱警把门推开一道缝,往里瞅。
这一瞅,他叼在嘴上的烟,直接掉在了地上。
年轻狱警也凑过来看,整个人当场就傻了。
牢房里,灯光昏黄。
那个新来的退伍兵林砚,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通铺最上首的铺位上,那是原本属于“炮头”王炮的位置。
他靠着墙,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地上,七八个光膀子的壮汉,一个个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
“炮头”王炮,那个杀了三个人的狠角色,此刻正跪在林砚的铺位前,伸出两只蒲扇大的手,小心翼翼地给林砚捶着腿。
他脸上一个硕大的拳印,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另外几个犯人,有的端着水杯,有的拿着毛巾,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牢房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滴从天花板渗落的声音。
“看……看够了没有?”林砚没睁眼,声音平淡。
两个狱警吓得一个激灵。
“砰!”老狱警反应极快,一把将铁门重新关上,落了锁。
他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额头全是冷汗。
“刘……刘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他妈问我!我怎么知道!”老狱警压低了声音骂道,“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快走!”
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再也不敢在走廊里多待一秒。
铁门内。
林砚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卖力捶腿的王炮。
“行了。”
王炮如蒙大赦,赶紧停了手,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说说吧,白建军,还有那个佛爷。”林砚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哥!砚哥!”王炮的声音都在抖,带着哭腔,“我……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白老板……白老板是白建军,他在县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们……我们就是给他跑腿的。”
“他让你给我松骨头?”
“是……是!他交代狱里的刘哥,说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我们给您……给您一个下马威。”王炮一边说一边磕头,“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
林砚没理他,继续问:“佛爷呢?”
王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抬头,那只没肿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砚哥,佛爷……佛爷不是一个人。”
“嗯?”
“它是个代号,是咱们安平县地下的一张网!贩人,走货,卖大烟……什么都干!没人知道佛爷到底是谁,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白老板……他就是这张网里很重要的一根线!”
林砚的眼睛眯了起来。
王富贵是看门狗,白建军是线上的人。
看来这张网,比他想的还要大。
就在这时。
“滋啦……”
牢房顶上的灯泡闪了两下,灭了。
整个监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走廊尽头应急灯的一点微弱光芒,从门上的小窗透进来。
牢房里顿时一阵骚动。
“妈的,又停电了!”
“都别乱动!”
“哐当。”
是铁门上送饭口打开的声音。
“开饭了!”一个陌生的沙哑声音在门口响起。
王炮愣了一下,“不对啊,这没到饭点啊?”
黑暗中,一道黑影从送饭口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像只没有骨头的猫,落地无声。
一股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林砚坐在铺上,一动没动。
那个黑影在黑暗中站定,似乎在分辨目标。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一点寒芒在他手中闪过。
他动了。
脚步又轻又快,直奔林砚所在的铺位!
周围的犯人吓得尖叫,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躲。
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声的轨迹,刺向林砚的咽喉。
眼看刀尖就要碰到皮肤。
坐在铺上的林砚,消失了。
刺客一刀刺空,心头大惊,立刻就要后退。
可他身后,一个影子像鬼一样贴了上来。
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像铁箍一样,锁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咔嚓!”
手腕被硬生生折断。
“呜……”刺客疼得全身痉挛,匕首脱手,掉在铺上。
林砚捡起匕首,反手用刀柄对着刺客的后颈就是一下。
刺客闷哼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啪!”
电灯又亮了。
牢房里,犯人们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个穿着送饭工衣服的瘦小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砚手里把玩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匕首,刀尖乌黑,显然有剧毒。
王炮等人看着林砚,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林砚走到那个刺客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然后用匕首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刺客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那把顶在自己鼻尖的毒刃,吓得魂飞魄散。
“谁派你来的?”林砚问。
刺客嘴唇发白,咬着牙不说话。
“骨头还挺硬。”林砚笑了笑,把匕首挪开,顶在他的脖子上,“这上面的毒,见血封喉。你说,我是轻轻划一下,让你死的痛快点。还是扎进你肉里,让你烂上三天三夜再死?”
刺客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砚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他说着,举起匕首就要往下扎。
“我说!我说!”刺客彻底崩溃了,“是……是马副局长!是马国邦!”
“他出了五百块钱,让我进来,把你做掉!”
马国邦。
林砚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动作倒是快。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说只要你死了,尸体他会处理!让我干完活就从后面的狗洞爬出去,钱已经放在洞口了!”
林砚收回了匕首。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刺客,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炮。
一个计划,在他心里迅速成形。
他一脚把刺客踢晕过去,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自己那个铺位的床板底下。
“把血擦干净。”他对王炮说。
王炮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用囚服把地上的几滴血擦得干干净净。
牢房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空气里,多了一股尿骚味,不知道是谁吓尿了。
林砚坐回铺位上,看着一脸死灰的王炮。
“从现在开始,有人问起,就说我半夜犯了急病,死了。”
王炮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砚……砚哥……你……”
林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听懂了吗?”
王炮疯狂点头,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懂……懂了!砚哥死了!半夜犯病,死了!”
林砚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
他要让马国邦以为,自己得手了。
只有死人,才能让那条真正的大鱼,安心地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