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体内那股让他心神骤紧的狂乱躁动,正在逐渐减缓、平复。
她是安全的。
她现在,是安全的。
确认这一点,他心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略微一松。
随之而来的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更加冰冷的、深渊般的沉静。
被无形巨力死死钉在墙上的两个男人,此刻连骨髓都在尖叫。
他们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有实质的、充满恶意的淤泥,挤压着肺叶,凝固了血液。
那不是压迫感,是...毁灭本身降临前的死寂。
谢玉屏息垂手立在一步之后,背脊绷紧。
他跟了先生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情状——
不是暴怒,而是一种将所有属于“人”的波动都抽离后的绝对空洞。
仿佛下一秒,这空洞就会转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暗狂潮。
谢裴烬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
最终定格在地毯上一点不起眼的、微深的水渍痕迹上。
那是她之前,试图给自己降温留下的。
那时候,她一定焦急又痛苦。
他的视线,在那处停留了一瞬。
然后,毫无温度地,转向墙边那两个不住战栗的蝼蚁。
他甚至没有开口问话的兴趣。
没有“谁指使”,没有“她人在哪”。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手指。
“呃啊——!!!”
矮个子男人,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的惨嚎。
那声音,凄厉到变调。
随即像是被掐断了气管,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的左臂,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反向弯折过去。
森白的骨茬,刺破衣袖和皮肉。
血箭飙射而出。
没有过程,只有瞬间完成的残酷结果。
高个子男人,吓得瞳孔涣散。
裤裆瞬间湿透,尿骚味弥漫开来。
他想求饶,想喊叫,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像一摊烂泥般瘫软下去,生死不知。
谢裴烬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控制着精神力,迅速侵入高个子男人的大脑。
不是搜索记忆——那太温和了。
是直接翻阅,是暴力撕扯。
每一段相关的画面、每一缕肮脏的念头,都被强行抽取、摊开,同时也在彻底破坏着承载它们的脑部神经。
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珠上翻,露出大片眼白。
几秒钟后,谢裴烬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顾向晚、下药、计划、守株待兔。
还有...林苒凭空消失前,那瞬间的惊慌与决绝。
“呵。”
一声极轻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从谢裴烬喉间溢出。
他收回了精神力。
高个子男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皮囊,顺着墙壁滑落,两眼空洞,嘴角流着涎水,已然成了白痴。
谢裴烬没再看他们一眼,仿佛那只是两袋需要处理的垃圾。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里。
在某个,他无法直接触及的维度。
但那种微弱的联系还在,证明她确实安全。
可这并没有平息他心头的风暴,反而让那黑色的旋涡旋转得更急。
她被算计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
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而他差一点...就来不及。
差一点,他可能找到的,就是一具被药物控制、被他人玷污、或者...更不堪设想的躯体。
这个“差一点”,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他向来冷静无波的心绪深处。
不是后怕,是一种更尖锐、更暴戾的东西——所有可能伤害她的存在,都该被彻底抹除。
“谢玉。”他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
“在。”
“这两个废物,”他甚至没再往墙角看一眼,“还有外面那个女人,处理掉。要快,痕迹要‘干净’。”
“是。”
“去查。碰过那杯果汁的,可能知情的,所有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一个都不准漏。”
“明白。”
谢玉垂首领命,转身时步履极轻,迅速没入走廊阴影,着手安排。
房间里只剩下谢裴烬一人。
他没有动,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目光沉沉地落在林苒消失的那一小块空地上。
窗外,宴会厅隐约飘来的音乐与笑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反而衬得这方寸之地,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慌。
他在等待。
等待她自己出来。
或者,等待她需要他。
黑色的风暴在他眼底深处盘旋,暂时被强行按捺,却并未消散,只等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那出口,或许就在她再次出现的那一刻。
宴会依旧在进行。
表面的浮华喧闹,掩盖了方才短暂的骚动。
二楼有两位小姐争执失足坠楼,后巷又发现两个异能者醉酒斗殴致死...
接连的“意外”透着不寻常,客人们心里各有揣测,却无人敢议论。
更无人敢将探寻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毕竟,涉及谢家那位...
再联想起最近那些令人脊背发凉的传言——杀异能者,取晶核,甚至……更甚。
之前的行事风格或可称作冷酷,如今这般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雷霆手段,已近乎...
不敢说,不能说,不可说。
即便是那两位“意外”身亡小姐的家人,在基地也算有头有脸。
此刻,也只能将惊疑与悲愤死死压回心底,不敢流露出半分质疑。
几分钟后,房门被推开,周妄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的焦躁。
“小舅舅,”他直奔主题,语气质问,“您的人为什么带走顾向晚?我看谢玉那架势,是要...动刑?”
他缓了口气,试图强调:“顾向晚现在对我还有用,她的空间异能很重要,不能出事。”
谢裴烬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周妄野脸上。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任何属于长辈的温度。
只有一片幽深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废物。”两个字,轻飘飘地砸出来,却像带着千斤重量。
周妄野浑身一僵,被那无形的威压钉在原地。
小舅舅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心底,那点因顾向晚被带走的恼怒迅速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骤然攀升的不安。
“小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林苒交给你照看,”谢裴烬的声音很冷,“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周妄野瞳孔骤缩。
目光飞快掠过,墙角那两摊已然不成人形的血色。
又联想到顾向晚被带走,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攫住了他。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林苒呢?她...她没事吧?”
“你没资格知道。”谢裴烬的回答冰冷干脆。
周妄野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事情...事情还没查清楚。那两个人您已经处置了,可顾向晚...能不能先交还给我?我保证,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谢裴烬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
这个外甥,算是废了。
早在徐市,顾向晚就对林苒动过手脚。
那时,他就该直接除掉这个隐患,而不是留到今天,酿成此祸。
没人知道。
当他通过那缕微弱的感应,清晰捕捉到林苒瞬间爆发出的恐惧、惊惶、以及决绝的自保意念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
那种近乎失控的担忧,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情绪。
“顾向晚,你保不住。”谢裴烬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她必须死。”
留着她,下次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更龌龊的手段,来伤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