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封印阵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黑气正悄悄凝聚。
黑影的声音在虚空之中低语,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你们很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玄玖渊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看向封印阵,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夜幽幽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阿玖?”
玄玖渊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去:“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他握紧夜幽幽的手道:“不管将来还有什么危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护你一生一世。”
夜幽幽重重地点了点头,此刻,还有什么比现在的画面比现在美好。
只不过最终会留有遗憾罢了……
时间刹那又是一瞬数月过去,养好伤势的玄玖渊二人开始重新打理梅园。
一起翻土、播种、浇水,看着新的梅树一点点长大。
夜晚,两人会坐在池边,望着月亮谈天说地。
而这一幕,全部被若邪看在眼里,近日来他除了认真钻研草药知识,便是对姐姐和未来姐夫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阿七见他一脸期许二人的结果,虽然很想告诉他真相,可是他答应过王妃绝对要信守承诺。
若邪瞅准一个机会,拉着阿七神秘兮兮地说:“阿七,你说我姐姐和姐夫啥时候办喜事啊,我都等不及吃喜糖了。”
阿七干笑两声,眼神闪躲:“这……这我可说不准呐。”
若邪没有发现阿七异常躲闪的眼神,自顾自的向药房走去,一路上幻想着姐姐大婚后有可能发生的事。
阿七就这样跟在后面,心里藏事的他显得很心不在焉,就连路过的弟子问好都全然不知。
众弟子不明所以但也没人再上前询问,直到若邪停在药房门口,回头唤他数声才应答。
阿七回过神,忙不迭地跟上,进入药房后草药的香气弥漫。
若邪在药架间穿梭,仔细挑选着药材,时不时瞅着想入神的阿七一眼。
半柱香后,若邪提着包好草药走到他面前,见他还在发愣眉峰微皱疑惑询问道:“七哥,你今日怎么这般失神,可是有心事?”
阿七听闻猛的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他下意识摇头:“没……没有,只是昨夜没睡好,不要担心。”
若邪听闻眉间皱的更深,手中紧紧攥着药包,心口闷闷的。
他自然知道他是在搪塞自己,刚要再说什么,药房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弟子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扶着门槛喘着气冲药房里大喊道:“少谷主在不在!少谷主在不在!?谷主出事了危在旦夕啊!!”
这一嗓子药房中还未离开的弟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若邪却脸色大变,挎步猛的上前抓住那名弟子的肩膀,急切问道:“却怎样?舌头捋直了快说!”若邪心急如焚,用力摇晃着那弟子。
弟子带着哭腔道:“几位长老说谷主脉象紊乱,气息微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前的梅园……
又是一场风雪过后,梅园的枝头上压满了厚厚的白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往日里,这处地方总是安静而清冷,除了偶尔来采梅的弟子,几乎无人踏足。
今日却有些不同。
一袭淡粉色而不娇艳张扬的长裙,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扎眼。
夜幽幽从前最爱穿的一件衣裳,裙摆绣着细碎的寒梅,行走间如落英纷飞。
只是这些年,发生了诸多事,多是素衣简服,这一身鲜艳,倒像是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幻影。
她没有戴上具有象征的银白面具。
那张被遮掩的脸,此刻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风雪之中。
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唇色因常年操劳而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风华。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正吃力地提着两只木桶,往梅园深处的小木屋走去。
木屋里,是她亲手布置的小小药圃,栽着几株极难存活的灵药,需以寒泉之水日日浇灌,方能维持药性。
“呼——”
夜幽幽停下脚步,轻轻吐出一口白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抬袖随意擦了擦,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提着木桶一步一步,沿着被雪覆盖的小路往前走。
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松软的积雪,而是万丈深渊。
寒风吹来,掀起她的裙摆,也吹散了她鬓角的一缕头发,她微微偏头,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自己的耳畔冰凉一片。
“还真是冷。”
她笑了笑,像是在和谁打趣:“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成个冰人了。”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提起木桶。
就在这时——
胸口忽然一紧。
那是一种极熟悉,却又极可怕的感觉。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胸腔里伸了出来,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一寸一寸地收紧。
夜幽幽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她赶紧用空着的一只手扶住身旁的梅树,粗糙的树皮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勉强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
她皱眉,低声喃喃:“明明,已经压下去了……”
话音未落,喉咙里一阵腥甜猛然涌上。
她猛地捂住嘴,指缝间却仍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一滴,两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
夜幽幽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缓缓移开手,低头看去,掌心中那一片刺目的鲜红。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咳——”
她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咳一声,胸口就像被刀割一样,疼得她几乎站不住。
鲜血从她唇边不断溢出,染红了她衣襟,也在雪白的地面上染上一抹色彩。
“不……不能……在这儿……”她咬着牙,强撑着直起身。
可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周围的梅树仿佛都在轻轻摇晃。
她努力抬起脚,想往前面的小木屋走去,只要到了那里,只要能坐下,只要能……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次,不再只是唇边的血迹,而是带着碎肉般的血块,狠狠洒在雪地上。
夜幽幽整个人被这股冲击力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梅树上。
背脊撞上树干的瞬间,一阵麻木的疼痛从尾椎直窜头顶。
她缓缓滑坐下去,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心脏的疼痛,已经不再是“疼”字可以形容。
那是一种……被人一寸寸碾碎的感觉。
“怎么会……”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明明,还没到时候,阿玖还在等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话未说完,鼻腔里忽然一热,她下意识抬手一抹指尖一片温热的湿意。
她怔了怔,缓缓低头。
血?
从鼻孔里流出来的血,紧接着,眼角也开始发热。
她眨了眨眼,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划过脸颊,落在唇边。
带着淡淡的咸味,还有……血的腥甜。
夜幽幽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是七窍流血。
她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是生机彻底崩塌的征兆。
“呵……”
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原来,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正像被戳破的水袋一样,疯狂往外流逝。
经脉紊乱不堪,在体内横冲直撞每冲过一处,便有撕裂般的疼痛传来。
她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指尖插入冰冷的积雪中,冻得发麻,却死死抓住地面。
渐渐的指甲被磨破,血与雪混在一起,融成一片诡异的红。
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只爬出去了不到半尺,便再也动弹不得。
“大哥、二哥、珍珍、还有父亲……”
“还有……小果儿……”
突然,眼前闪过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软软糯糯地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叫她“姐姐”。
“姐姐,你看,我今天又长高了!”
“姐姐,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嘛,我也可以帮忙的!”
“姐姐,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我会守着你的。”
“姐姐,你会陪着我长大吧!”
“姐姐,姐姐!!”
……
“对不起啊,姐姐,好像……又要食言了。”
眼角的血越流越多,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细小的血线,滴落在雪地上。
耳朵里也开始有温热的液体渗出,顺着耳廓滑下,浸湿了她的发鬓。
淡粉色的长裙,被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直到呼吸越来越轻,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她努力睁大眼睛,视线却像被一层厚重的雾遮挡,所有的颜色都在一点点褪去。
红色,变成灰白。
白色,变成虚无。
“玄玖渊……”
她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若敢死,我便把你从阎王殿里拎回来,再亲手揍你一顿。”
夜幽幽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这一次……”她在心里轻轻道:“怕是,拎不回来了……”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意识,像被一只温柔却无情的手,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
最后一丝疼痛,也在慢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可怕的寂静。
那种寂静,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不。
不是听不见。
而是……
已经,没有心跳了。
她的眼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
天地间,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鲜红的身影,静静靠在梅树下,被白雪与鲜血包围。
宛如一枝被风雪摧残殆尽的寒梅,终于走到了凋零的尽头。
“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