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在这条无比真实的“记忆链”的末端,嫁接上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一个基于真实,却又扭曲了真实的……“虚假历史”。
下一秒,一股全新的、宏大的“信息”以楚然为中心,轰然注入到这片被扭曲的时空之中!
【这艘邮轮,名为‘海神之愚号’。】
【它并非这个时代的新船,而是一艘幽灵船。】
【一百年前,它就在这片海域,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时空风暴,连同船上所有的乘客,一起沉入了时间的裂隙。】
【它被诅咒了。】
【它将永远重复着最后一次航行,不断地出现,又不断地沉没。船上的我们,也不是活人,我们是早已死去的幽魂,被困在这永恒的循环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百年前的悲剧。】
这个“谎言”,这个“虚假历史”,被楚然用无数真实的“物质记忆”作为地基,构建得天衣无缝。它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我循环的时间悖论。
一艘“现在”存在的船,同时又在“过去”沉没。
一群“现在”活着的人,同时又在“过去”死亡。
对于只懂得啃食线性时间的“时之蠕虫”来说,这简直是宇宙中最顶级的美味佳肴!
也是最致命的剧毒!
那只正在啃食楚然左手的蠕虫,猛地停住了。
它仿佛闻到了比楚然这个小点心香甜一万倍的饕餮盛宴。
它放弃了楚然,猛地调转方向,朝着那个宏大而充满矛盾的“虚假历史”扑了过去!
紧接着,周围所有的“时之蠕虫”都感受到了这个巨大的、散发着悖论芬芳的“时间蛋糕”。
它们疯了。
本能压倒了一切。
无数半透明的蠕虫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楚然编织出的那个“历史”。
它们试图吞噬“海神之愚号”在一百年前沉没的那个“过去”。
但那个“过去”是建立在“现在”这艘船存在的基础上的。
当它们吞噬“过去”时,就等于在攻击这个“谎言”的根基。
当它们攻击根基时,又会发现这个根基正指向它们正在吞噬的那个“过去”。
它们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一个由楚然亲手为它们打造的,名为“自我吞噬”的莫比乌斯环。
在楚天逸和方溪禾的眼中,那些原本在空气中四处游弋的、扭曲光线的“蠕虫”,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从船身的各个角落汇集而来。
它们在半空中疯狂地纠缠、碰撞、融合,最终拧成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不断向内坍缩的光之肉瘤。
肉瘤的表面,无数蠕虫的轮廓在挣扎,在尖啸,但它们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时空涟漪。
周围的景物被这涟漪波及,变得更加光怪陆离。
甲板时而变成腐朽的木板,时而又化为晶莹的琉璃。
天空时而燃烧,时而冰封。
整个世界像一个被病毒感染的程序,正在进行最后的崩溃。
楚天逸的心脏狂跳。
他死死盯着那个光之肉瘤。
他明白了楚然的战术。
不是对抗,不是摧毁,而是“欺骗”与“引导”。
他用一个谎言,撬动了规则本身,让规则的执行者,陷入了自我毁灭的逻辑陷阱。
这……就是“爷爷”口中,更高层次的战斗方式吗?
不与“现象”为敌,而与“规律”共舞。
楚天逸感觉自己脑中一扇新的大门被撞开了。
【认知篡改协议】在他的意识深处发出渴望的嗡鸣。它不再满足于篡改人的认知,它想要篡改更本质的东西。
就像此刻的楚然一样,篡改“历史”,戏耍“时间”!
然而,强烈的时空震荡,也给楚天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的大脑快要被烧穿了。
那个巨大的、由无数“时之蠕虫”构成的悖论集合体,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时空污染源”。它散发出的错误信息,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楚天逸的感知。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尖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拉长、压扁,意识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天逸!”
方溪禾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转头,看到方溪禾的脸色比纸还白,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握着他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她也快到极限了。
她的“安全领域”在如此剧烈的时空震荡下,已经薄如蝉翼,随时都会破碎。
但她没有退缩。
她看着楚天逸痛苦的样子,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松开了抱着书的左手。
那本作为“信标”的浅蓝色手装书,啪嗒一声掉在甲板上。
在书本脱手的瞬间,环绕在她身周的、那层无形的“安全领域”,彻底消失了。
外界那片由游客的恐慌、迷茫和时空错乱交织而成的“情绪沼泽”,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
方溪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无数尖锐、疯狂、混乱的念头刺入她的脑海。
但她没有理会。
她空出的左手,轻轻地、温柔地,抚上了楚天逸的侧脸。
在她的手掌与他的皮肤接触的刹那。
楚天逸 ощутил.
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纯净到极致的“真实”。
那不是通过【认知篡改协议】分析出的真实。
也不是通过逻辑判断出的真实。
那是……方溪禾的“情感”。
她放弃了防御,将自己最脆弱、最核心的“真我”,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有担忧,有信任,有关切,有决心。
这些情感没有经过任何语言的包装,赤裸裸地,直接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它们就像一个坐标系的原点。
无论周围的世界如何扭曲、颠倒、错乱,这个原点,永远不会改变。
混乱的思维平息了。
撕裂的感知愈合了。
楚天逸眼中的世界,重新恢复了稳定。
虽然那个巨大的光之肉瘤仍在疯狂扭曲,但它再也无法撼动楚天逸的意识。因为他找到了比“时空规则”更稳定,更坚固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