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大戈壁深处。
匈奴王庭已经完成迁徙,成千上万顶帐篷散布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沙谷中。这里背靠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前方是开阔的戈壁滩,易守难攻。
但王帐内的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赫连察坐在狼皮王座上,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密报,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帐下,巴特尔以及麾下各部首领分列两侧,人人面色凝重。
这时,又一名匈奴斥候冲进王帐,跪地嘶声道。
“报!”
“大单于,大乾的军队真的杀来了!”
“以骑兵和精锐步卒的混合军团,距离王庭已不足三百里!”
轰!
此言一出。
帐内一片哗然。
“大乾真杀来了,这怎么可能!”
“他们是如何穿过大戈壁的?粮草和辎重怎么可能跟上?”
“统兵多少?大乾统帅是谁?”
一时间。
一众匈奴小王纷纷愕然出声。
就连赫连察也是脸色难看,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斥候。
斥候喘息着,艰难地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
“看旗号应该是中军主力,至少有五六万之众,打的是定国公高天龙的帅旗!”
“定国公高天龙?”
赫连察猛地从狼皮王座上站起身,眼中充斥着一抹难以置信:“你说谁,高天龙?!”
“这不可能!”
右贤王也几乎脱口而出,满脸荒谬:“高阳被武曌赐死,高天龙恨她入骨,这一点天下皆知,他怎么可能为杀孙仇人统兵北伐?”
“纵然是他愿意,武曌能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一战交给高天龙?”
“这肯定是大乾的疑兵之计,是打着高天龙的旗号来震慑我们!”
巴特尔也重重点头,分析道:“父汗,右贤王说得有理,这武曌杀了活阎王,这一点经过燕国验证,那陈平是何等的谨慎,经过他的验证,必定不会错!”
“所以,这帅旗多半是为了吓唬我等,毕竟活阎王之死,天下皆知,现在大乾的将领,最能唬人的,唯有高天龙一人了!”
此言一出。
帐中各部首领闻言,纷纷觉得在理。
“是啊,这必定是武曌打着高天龙的名头,想要吓唬我等!”
“但高天龙年老,且与武曌有深仇,此事完全不合常理。”
“定是吓唬我们的,那帅旗必是假的!”
赫连察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紧锁,但心中那份最初听到高天龙字旗时的凛然惊悸,渐渐被理性的分析压了下去。
吓他一跳!
那高天龙若是真的统兵出征,这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高阳也不一定死了!
那可就操蛋了。
但仔细想想,这绝不可能!
而高天龙统兵这一点,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高天龙没有理由为武曌效死力,武曌也绝无可能真正信任并重用他。
这帅旗,九成九是假的,是借助高天龙的威名,是为了扰乱己方军心。
赫连察缓缓坐回王座,手指敲击着扶手,眼中重新凝聚起身为大单于的凶狠与决断。
“无论旗号真假,大乾军队既然真的来了,那便只有一战。”
赫连察环视帐中众将,声音沉闷:“诸位,武曌这女人疯了,不惜穿越千里戈壁来打我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如此之长的时间奔袭,其军必疲,其粮草补给必定难以为继,此乃生死关头,亦是天赐良机!”
“大乾军远来,是疲惫之师,我军据守本土,是以逸待劳!”
“大乾粮道漫长,必难持久,我军背靠王庭,补给充足!”
“大乾内部君臣猜疑,将帅不合,我军上下齐心,保家卫族!”
赫连察每说一句,声音便高昂一分,帐内众人的士气也随之被点燃。
对啊,大乾军队再厉害,也是长途跋涉的客军,怎能与主场作战,无路可退的天神一族相比?
“因此。”
“此战,优势在我!”
赫连察霍然起身,声如金石,斩钉截铁。
“传本单于命令!”
“王庭周边的所有部落,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尽数征发,集结所有能战之兵!”
“各部勇士,检查刀弓,喂饱战马,咱们跟大乾拼了!”
“此战,关乎我天神一族的存亡,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举我全族之力,决战!”
赫连察的命令落下,整个漠北草原,大戈壁一带,瞬间动了起来。
“呜!”
“呜!”
“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王庭上空,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一声接着一声,传向大戈壁四方。
整个匈奴王庭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山,轰然沸腾。
男人们纷纷抓起磨利的弯刀和沉重的弓箭,女人们默默地将最后一块肉干和皮囊灌满马奶酒,塞进丈夫或儿子的怀里,孩童被驱赶到王庭后方最隐蔽的山谷。
一队队匈奴骑兵呼啸着奔向四方,传达着赫连察的征召令。
一些散落在戈壁边缘的大小部落,在号角与命令的催动下,像溪流汇入大河般,朝着匈奴王庭汇聚。
狼头大纛在王帐前高高矗立,在干燥灼热的沙漠风中剧烈抖动,仿佛一头被困在绝境的狼,正龇出獠牙,发出最后的咆哮。
要战,那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