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弟弟重新燃起的熊熊斗志,李彻心中也是豪情涌动。
他拍了拍车身,笑道:“你原是想让朕出巡时,坐这‘自走车’震慑四方?”
李倓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是如此想的,可南方道路更差,万一半路抛锚,甚至散架了,岂不让皇兄涉险,平白惹人笑话?”
“谨慎些好。”李彻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这车好不好用,终究要在路上试出来。”
“十弟,橡胶的产地也在南方......不若,你随为兄一同出巡?”
“一路测试此车性能,改进不足,也顺道去将橡胶取回来。”
“朕准你在随行队伍中带上你的工匠和工具,沿途若有灵感,亦可随时改进。”
李倓微微一怔:“真的?!”
“君无戏言。”李彻含笑肯定。
李倓咧嘴一笑:“臣弟愿往!”
看着兄弟二人满怀期许的模样,一旁的李霖也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六看重老十,老十也争气,兄弟和睦,家国兴旺,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然而,这欣慰的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三息。
李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等等......
老六要出巡。
老十要跟着去搞他的研究。
那这帝都,岂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造孽啊!
。。。。。。
接下来几日,李彻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出巡事宜。
这毕竟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出巡,已经上升到政治层面。
古来帝王巡狩,目的无非是巩固统治、宣扬威德、震慑不臣。
秦始皇五次出巡,车驾煌煌,刻石记功,固然气势无双,却也耗资巨大。
李彻自然不能做那等劳民伤财,徒具形式的步骤能去掉就去掉。
出巡必须有威仪,以彰显新朝气象与天子权威,但又不能过于奢靡。
更关键的是要务实,要能解决实际问题。
经过与内阁几位阁臣的反复斟酌,李彻最终定下了出巡的随行名单。
禁军抽调八千精锐,皆为出自奉国的老兵,负责随行护卫车队。
守夜人抽调五百,锦衣卫抽调一千五百,合计两千,负责贴身警戒、情报搜集。
总计一万扈从甲士,以越云为将领。
秋白、赢布负责随身护卫,马忠、薛卫、曹庸、任宽四位将领各领一部,随驾听用。
除了武装力量外,李彻还需带上一部分文臣,至少巡游之时不能耽误国事。
七位阁臣不能全带走,李彻只带上了两人,分别是虚介子和陶潜。
虚介子刚刚加入内阁,对政务和官场了解不深。
让他随行,一可随时咨询,二可借机让他实地学习吏治。
而陶潜老成持重,德高望重。
更重要的是,他乃是当世农学泰斗。
此次南巡,是为了考察南方农耕水利、推广新式农法,严格来说他只是和李彻同路。
经历过钱斌的事情,李彻十分警惕老臣们的身体状况,原本担心陶潜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
谁知这老爷子当场给他打了一套虎虎生风的道家养生拳法,气息绵长,面色红润,看得李彻哑口无言,只得同意。
除了两位阁臣外,李彻还带上了一批文官,皆是亲信。
如张谦、章函、林清源等新科进士,以及奉国出身的新锐官员。
除此之外,国医院抽调十名精干太医,负责沿途医疗保障。
工部调拨数百名熟练工匠,负责仪仗车驾维护。
还有福王李倓也带上了他的研究团队,携带那辆‘自走车’加入队伍。
李彻粗略估算,此次出巡即便力求节俭,路上的开销依旧是个不小的数字。
好在这些年他内库还算充盈,抄没的世家财产、皇室产业的收益都剩下不少的数目。
以及他早年通过玻璃和海外贸易攫取的‘私房钱’,如今尚有结余。
“这笔钱,朕自己出了。”李彻对户部尚书霍端孝道,“不动国库正项,以免加重百姓负担,也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霍端孝闻言,心中感动。
户部尚书不好当啊,自从他兼任以来,府邸的门槛子都要被各部官员踏破了,谁都管他要钱。
皇帝能自付出巡费用,是再好不过了。
李彻心中则是自有盘算。
南方的世家大族,百年来巧取豪夺所积攒的财富惊人,且多有隐秘窖藏。
此次南巡的目的之一,正是要按图索骥,将这些隐匿的财富一一起出,以充实国库。
“这趟出去花费虽大,但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李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好弥补内库的消耗,也算是取之于蛀虫,用之于民了。”
。。。。。。
数日后,大朝会。
李彻端坐龙椅,待日常政务奏对完毕,便当众公布了即将出巡的消息。
果然,李彻话音刚落,朝堂上便起了一阵骚动。
不少官员立刻出列表示反对。
“陛下!南方初定,民心未稳,此时出巡,恐惊扰地方,耗费钱粮啊。”
“陛下身系天下,当坐镇中枢,统御四方,岂可轻动万乘之躯,涉江湖之远?”
“巡狩之礼,关乎国体,依制当提前一年筹备,沿途州县需修缮道路、营建行宫,仓促之间,恐有不周,有损天威......”
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核心无非是劳民伤财、不合旧例。
奉国的文臣还是尽心的,尤其是李彻的旧部,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哪怕是李彻做错了事情,大家也敢当面直说。
李彻耐心地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所言,朕已知晓。”
“然,朕此次南巡非为游冶,乃为察民情、观吏治、固国本。”
“南方膏腴之地,漕运命脉所系,乃是新政推行关键,朕若不亲眼看一看,如何放心?”
众臣子仍是不为所动。
李彻顿了顿,继续道:“此次南巡一应开销,皆由朕之内库支应,不动国库正项,不增百姓分毫赋税。”
“沿途州县,只需依常例接待,不得刻意铺张,更不许借机摊派。”
“若有违者,朕必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皇帝自己掏钱啊,那没事了。
李彻继续道:“朕离京期间,由燕王监国,内阁辅政,朝廷运转如常。”
听到由燕王监国,一些心中打着小算盘的世家官员更是泄了气。
燕王虽不喜政务,但地位尊崇,与皇帝兄弟情深,足以镇住场面。
内阁有陶潜、杜辅机等老臣坐镇,诸葛哲、诸葛哲等干才理事,中枢稳如泰山。
“陛下圣虑周详,体恤民力,臣等无异议。”
“臣等附议!”越来越多的人躬身附和。
“既如此,各部依诏行事,加紧筹备,朕要在夏末启程。”李彻一锤定音。
。。。。。。
朝会结束,李彻却被王三春找了上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彻心中疑惑,这厮一向只知道打打杀杀,平日里连朝会都懒得参加,怎么今日如此积极。
这小子能有什么要事,莫非是杀人瘾犯了,想要去边疆砍几颗脑袋?
问过之后,王三春说道:“末将乃是为了那些世家家眷而来,陛下可曾考虑好了?”
叛乱世家的家眷都被关押在天牢,其中也包括当初和王三春并肩抗疫的那些人。
虽说李彻下旨不得为难,但天牢能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潮湿不说,长时间的闭塞对心理伤害极大,待时间长了人都废了。
王三春是个讲义气,自然不可能坐视。
本想着这事早晚能解决,但见李彻都要出巡了,依然没提过此事,终于是坐不住了。
李彻皱眉看向他:“朕有言在先,叛乱者族诛,你这是要让朕食言?”
王三春却是直言道:“陛下若是做错了,食言又如何,天下人只知道陛下有错则改。”
李彻无奈道:“你这厮......也罢,之前帮助大军抗疫的几个人,朕可以特赦他们。”
此事李彻并非忘了,而是让锦衣卫查了一番。
这些人平日里倒是的确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饶过他们也不算什么大事。
没想到,王三春却是不满意:“陛下,我问过他们,他们的兄弟姐妹中也有很多都未参与叛乱,却要和父辈同死......”
李彻板着脸:“他们享受了父辈的福利,如今却不能随父辈同死?”
王三春沉默了下来。
李彻眼神稍缓,开口道:“朕知道你想不通,无妨,此事朕也还没想通,这样吧......”
“那几个主犯肯定要死的,朕出巡之前就会将他们斩首示众,而那些帮助过庆军抗疫之人,可以先行释放。”
“至于那些未做过错事的世家子,便先行关押在牢中,待到完善了这方面的法规,再按照法律处理,如何?”
王三春松了口气,当即下拜:“末将,谢过陛下。”
李彻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少来这一套,你这丑厮出息了,还知道和朕讨价还价了......滚滚滚,看你就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