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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有客仙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破

    ——什么时辰了?

    ——刚刚,好像还在洞穴之内……

    卓无昭仰躺着,他理清思绪,更运转功法。

    “心灯”点不起来,他全身的劲力都莫名其妙被抽空,恍惚一片皮囊,因此只好耐着性子,以温和的法门先将经络滋润。

    胸腹中渐渐温暖,灵气游走,呼吸开始顺畅。卓无昭额上汗水涔涔,他很困倦,索性重新闭上眼,任睡意侵袭。

    惊醒只在一瞬。

    一道刺耳的声音冲破九霄,仿佛在他耳边割下一刀。

    远处的战局发生变化,就在这又凄又厉的长笛乐音之后。

    ——如果它还称得上“乐”的话。

    鬼哭长嘶,惶惶不散,最初的环扣陡然旋转,滚动。

    它似乎被逼到极限,反而愤怒,轰轰隆隆地与万千敌手对抗,黑白色的雾气喷薄,有了生命般一次次收缩、鼓胀,淹没光柱与剑阵。

    环扣变化,相互慢慢构造成形,依稀是一个虚实交叠的、硕大的壳,棱角分明……

    传递来的余震让卓无昭都站立不稳。他撑持着,半挪半爬到崖边,就看见连环下方的剑阵碎裂,连同上方的一并迅速暗淡,下方,一道御剑的渺小身影摇晃着,被连环之力吸纳而去。

    即便看不真切,卓无昭还是分辨出来,那一定是宿怀长。

    卓无昭的心沉下去,握刀的手更紧。

    “带我过去。”他忽然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在我的影子里。”

    他说着,转过头,在看到那只自地面浮现出的三足鸟后,还是微微愣怔。

    三足鸟始终盯着他:“你凭什么以为,我还需要听命于你?”

    “就凭你救我——你还需要我。”卓无昭先将玄刀拔出来,只在腰后挂上空刀鞘,做完这些,他就有些气喘,“蚀风渊已经死了,哀骨苟延残喘,你的手下更十不存一。帮我,我可以费点力气养着你,坏事或者想逃,我必定杀你。”

    “我会把你扔下去。”三足鸟一字字道,“不是今天,就是以后的某一天,在最高处,把你扔下去。”

    “那我就用取你上一条性命的这道锥链,再把你拖进地狱。”卓无昭真的将它亮出来,不过是一圈一圈在握刀的手上缠起,他需要让自己握刀更稳。

    三足鸟没有接话。它突兀地展翅,风声激荡,它的双足又一次掐在卓无昭肩头,恶狠狠的。

    卓无昭足尖离地。一人一鸟,朝着变形的连环方向俯冲去。

    黑白色雾气潮汐般扑面。

    这东西或许已经吸纳了蚀风渊、地命师的尸首,灵气暴涨,兼之那阵笛音,眼看着连环中的虚空部分被雾气充盈,棱角更完整锋利。

    “它”,隐隐是长久沉眠之后,终于迎来苏醒。

    卓无昭看到光柱开裂,底下结阵的立尊府弟子们咬紧牙关不退;青一凌空持剑,剑光苍白,在雾中劈开视线。

    宿怀长的身影已然不见。

    卓无昭深深地呼吸,黑白色雾气涌上,他目中并没有它们。

    玄刀横扫,冰冷的气息斩断雾,也无声无息,斩断连环一角。

    断角重新变作连环,缺了口,分裂成灰色的碎屑,利箭般破空袭来。

    卓无昭在“箭”雨中,向着最初的连环之中冲去。

    刀风飒飒,漫天尘雾分道,三足鸟抓得更紧,时而伏低,时而升高,翅膀拍打声在风里响彻不休。

    更多的缺口连环被刀风切割,在它们化作“箭”,化作雾烬飞散前,卓无昭灵气丝丝缕缕尽数攀去,逆向探查着更深处的“核心”,和故人。

    仿佛是无尽的黑暗、混沌和迷蒙间,卓无昭捕捉到熟悉的细密气劲。

    他一鼓作气追上。

    电光石火,他刀尖抬起,向三足鸟发出讯息。

    三足鸟猛地拔高,雾气震荡,另一道素灰的身影也奔来。

    卓无昭没有错过银环之上的那只眼睛。三目相对,卓无昭注意到他手中有剑,一直横插发髻中的短簪却不见。

    他的剑也如簪,笔直,古朴,像哑然的木枝。

    “在这里。”

    卓无昭以刀尖示意,他与青一擦肩,一并说出这三个字。

    他并不能确定青一能否听到。但他来到最初的连环上方时,青一也在另一侧等候。

    剑与刀,黑与白。

    沛然的气劲斩落,银河倒悬,一刹那连环死寂。

    铮——

    黑和白,都被耀目的苍白遮掩。

    金戈断绝的哀鸣,抑或尖啸,陡然炸响。

    成形的“壳”轰然坠落,最初的连环裸露出来,断口迅速以其他连环和雾气填补恢复。

    青一身形微微摇晃,他稍稍调息,闭目,抬手,又一次举剑。

    灵气层层凝聚,剑芒峥嵘,他渊渟岳峙,一人更胜千军之势。

    这一剑浩浩汤汤,直取连环断口间不断鼓胀的雾团,也荡平汹涌不绝的风暴尘埃。

    卓无昭已经冲去。

    三足鸟松开爪子,卓无昭便落得比剑光更快。他敛声屏息,灵气自周身爆发,撞入连环断口,他早就觑准其中的那道人影。

    缠绕着人影的雾团被刀锋破开,卓无昭拽住半昏半醒、面如金纸的宿怀长,他以刀开道。

    刺骨的剑意扎入背脊,卓无昭护着宿怀长,沉气凝神,下落得更快。

    苍白席卷而至。

    卓无昭抱着宿怀长,飞扑出去。连环碎屑激荡,三足鸟猛地从斜里窜出,口中还叼着宿怀长的佩剑,再一次擒住卓无昭肩头,不过这次的重量加倍,它几乎也跌下去,好歹毛发尽竖,振翅拼命,也借着剑势突出光柱范围,跌跌撞撞往临近的一处小山头飘摇去。

    二人一鸟扎进荒草丛,撞上岩壁。三足鸟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丧失,就一摊水般化在了卓无昭的影子里。

    宿怀长早昏死过去。短短时间,以他修为竟也被连环“消化”至此,再晚一步,性命恐怕绝难挽回。

    又或许,若他不曾释放“繁针戏”,保留力量,受害程度也会减轻。

    ——他知道自己会来?

    ——他知道自己会来。

    卓无昭躺在地上。他注视着,这个漫长的夜,隐隐分出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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