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威胁,让脑海中本就被术士手段占据的赵头儿浑身一个激灵。
他顺着陈年的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宁峥,陈年那吞咽口水的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他想的不错,这宁家兄妹,恐怕是...
心中的联想,让赵头儿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仅存的理智,让他赶紧止住念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再想下去,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若是在这虎穴之中,惹怒了眼前之人。
那后果,确实是他难以想象的。
这宁家兄妹是巡夜遗孤不假,可他手下这一帮兄弟...
赵头儿紧了紧手中的长刀,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若是自己等人被留在了这里,那可不是一两个遗孤的事情了。
他沉默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低声道:
“能够被先生看上,是他们福气,我们这就去找人,把小鸽子送回来。”
言毕,赵头儿将手一挥,便要带着众人就此离去,这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然而,还未等众人动身,人群之中,忽然有一道身影站了出来。
赵头儿能够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得到。
只见那身影上前一步,忍不住颤声道:
“先...先生...她还是个...呜呜呜....”
他刚说到一半,便被赵头儿上前一把捂住了嘴,低声训斥道:
“闭嘴!”
言语之间,赵头儿将那人头颅狠狠的按了下去,一边按一边对着陈年躬身道:
“下面的人不懂规矩,还请先生见谅。”
说着不待陈年回话,赵头儿便一拳打在那巡夜腹部,巨大的力道,让那巡夜剧痛之下几乎作呕,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随即,赵头儿向左右示意了一下,两个巡夜会意上前,架着人便向着门外走去。
墙边,陈年看着那姓耿的巡夜,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愣头青,愣的真不是时候。
他这会儿巴不得这些人赶紧走,但做戏做全套。
人设之下的,他不得不开口轻笑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既然他这么好心,那等下,人就由他送回来吧?”
已经被架到门口的耿巡夜闻言想要开口,但这地方,本就没人愿意折回,一旁的巡夜哪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耿巡夜还没开口,便被其中一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一旁的赵头儿转身一礼道:
“谢过先生,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言罢,他再也不敢多言,带着人快速离去。
墙角之处,陈年看着巡夜们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
“希望如此。”
那一声轻哼,赵头儿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出了厢房的门,他带着巡夜们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陈年在房内等了足足一刻钟,确定了外面没了其他动静之后,紧绷的身躯才猛然一松。
若不是身后有墙撑着,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他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神智全无的沈幼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这铁围山之行,我没去成,倒是连累了你。”
陈年虽然不知道沈幼槐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她身上的状态和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能猜测一二。
论及实力沈幼槐或许不强,但有半个清灵之躯外加索命司的果报在身。
她若想走,除非那几个躲入阴世的地下主或者此界仙神出手,否则绝对没人能够留下她。
这一身伤势,明显是受了自己的拖累。
“只是这伤势...”
陈年看着像个木偶一般站在原地的沈幼槐,眉头微微一皱。
修为虽然被封了,但他眼力还在,一眼就看出了沈幼槐目前的状况。
三魂俱裂、七魄残缺,这种伤势之下,按道理沈幼槐早就应该魂飞魄散了。
就算是清灵之躯,也无法维持如此严重的伤势,可她偏偏活了下来。
在沈幼槐体内,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刻意维持着她的存在,陈年看了半天,都没发现其中缘由。
“算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他现在修为尽失,沈幼槐的问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了的。
事有轻重缓急,沈幼槐暂时无碍,可旁边那个少年,若是再这么烧下去,恐怕连命都没了。
陈年缓缓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着墙壁踉跄起身。
久未活动的躯体,骤然做出如此大的动作,撕扯之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体内传来。
他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尝试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
陈年沿着墙壁缓缓走到少年面前,那烧的通红的脸庞,让他眉头一皱。
些许风寒,往日里,他体内排出的废炁都能将之痊愈。
可现在,他左右看了一下,空旷的厢房之中,空空如也。
唯有地上的一滩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连碗水都没有吗?”
陈年看着厢房角落里的空空的瓦罐,眉心紧锁。
但凡有一碗水在,他都有把握将这少年风寒治愈。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年没想到,这屋中竟然连碗水都没有。
水,其实并不难弄,外面雪地里抓上几把,便足够了。
可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敢出了这厢房,万一外面有人留守观察,他一出门就露馅了。
“那只有如此了。”
陈年想了想,扶着墙向着瓦罐走去。
没有水,那就用其他东西代替。
“荧荧煌煌,众星低昂,行为北斗,坐为魁罡。”
“天帝日星,太阴法水,二炁交并,乾元合明!”
“敕!”
陈年的手指勾动,鲜红的血迹在瓦罐之上勾勒出一个敕水治病符。
瓦罐之中,一捧鲜红的液体在符篆的作用下缓缓褪色,最终化为了一捧清水。
他端起瓦罐,将之灌入少年口中。
看着渐渐陷入平静的宁峥,陈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转头望向一旁的沈幼槐,眼神之中,带上了一丝凝重。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隐显形影、惊犯生人、不畏阳明白日入人家。
沈幼槐,犯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