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境。
朔州。
新城。
三月中旬。
春阳斜斜悬于西天,透过刺史府厅堂的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青砖地面上,添了几分暖意。
厅内陈设简约,案几上燃着一炉清香,烟气袅袅升腾。
身着玄色戎服的陈宴端坐案前,腰间玉带束紧,勾勒出挺拔身形,戎服上的银线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对面,同样身着戎服的宇文泽,正蹙眉凝视棋盘,手指捏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下。
案上棋盘黑白交错,局势已然胶着。
陈宴手中拈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目光掠过宇文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阿泽,你现在这对盖饭,还真不是一般的痴迷呀!”
某位姓宇文的同志,可是抢了好几对呢....
返回新城后,那叫一个夜夜笙歌!
宇文泽闻言,黑子终于落下,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耸耸肩,语气随性:“没办法!”
他指尖摩挲着棋盘边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神色,“这不老酒醇香,新酒清爽嘛!”
“一处温婉缠绵,一处灵动娇俏,换着喝着实别有一番风味.....”
陈宴闻言,左手把玩着棋子,右手抬起指了指宇文泽:“你小子啊!”
站在一旁的于琂同样身着戎服,闻言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末将与王爷不同,倒是姐妹花更吸引末将!”
他脸上露出几分陶醉的神情,眼神中带着回味,“两张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一个温婉如水,一个泼辣似火,相处起来,有滋味的很!”
“比起单一的调调,这般错落风情,才更让人上头!”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冯牧野抬手抹了抹腰侧,脸上带着几分赧然又无奈的叹道:“要说风情,自然是各有妙处,只是这放纵了好几日,腰子有点受不了!”
“昨日骑马都觉得腰身发虚,怕是再这般下去,连拉弓射箭都要费力了.....”
宇文泽闻言摆了摆手,语气满是不以为意:“无妨无妨!”
随即,转头朝冯牧野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家大将军手中,可是藏着壮阳秘方的,保管药到病除,让你重振雄风!”
陈宴落下一子,白子精准地截断了宇文泽的攻势,闻言朗声应道:“好说好说!”
他放下棋子,仰头大笑起来,声音爽朗:“本公这秘方可是祖传的,用过的人无不说好!”
“回头让人给你取来几剂,按方服用,绝对让你再来十个八个,依旧是龙精虎猛的!”
“哈哈哈哈!”厅内众人闻言,齐齐开怀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窗棂微微作响。
站在冯牧野身侧的彭宠,忽然动了动,此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不解的神情,朗声问道:“话说大将军怎的没挑个伺候?”
“是没有心仪的吗?”
彭宠可是记得,以前征战时,大将军都是与弟兄们同乐的.....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陈宴。
连棋盘上的局势,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宇文泽闻言,放下手中的棋子,朝着彭宠挤眉弄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意味深长地说:“我阿兄不是不想挑,而是不能挑!”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藏着几分狡黠,引得众人愈发好奇。
没办法,今时不同往日,某位未来的嫂子在,自家阿兄得注意形象.....
彭宠往前凑了两步,追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
其余诸将也纷纷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于琂摸着下巴,冯牧野眼中满是探究,连于琂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宇文泽揭晓答案。
陈宴见状,手中捏着的白子,轻轻敲了敲棋盘,及时开口打断了话题,目光转向宇文泽,催促道:“阿泽,该你落子了!”
宇文泽见状,嘿嘿一笑:“好嘞!”
随即,低头凝视棋盘,思索片刻后,将黑子落在了白子包围圈的薄弱处,试图突围。
就在这时,绣衣使者梅敖山身着黑色劲装,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面色凝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梅敖山径直来到陈宴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柱国,刚传回来的最新消息.....”
“说!”陈宴脱口而出。
厅内众人瞬间收敛了玩笑之色,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肃穆。
梅敖山略做措辞,语速极快地汇报:“突厥的莫贺咄特勤率军,在石城以南与齐国娄绪所部两万大军遭遇,一场血战之后,齐军被全歼,主将娄绪、副将娄平与段规皆战死!”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莫贺咄特勤如今已率军东向,沿着恒州、北燕州一线,肆虐齐国北境,所到之处烧杀劫掠!”
“齐主得知消息后震怒,已调集了重兵,任命斛律垙为帅,开始对突厥骑兵进行围剿!”
梅敖山的话音刚落,宇文泽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露出大喜之色,手中紧握的黑子被捏得微微泛白,仰头大笑:“好啊!太好了!”
“这莫贺咄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的!”
他笑得畅快淋漓,眼底满是兴奋。
方才棋盘上的焦灼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战局的期待。
陈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是莫贺咄厉害,是突厥骑兵厉害!”
突厥,那可是继柔然之后的,又一代草原霸主。
现在草原两分,柔然突厥各占一半,该筹备草原均势了.....
不能让突厥进一步做大,真正成了气候,为大周之敌!
于琂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振奋不已的神情,由衷称赞道,“大将军这一手太妙了!”
“借突厥人的刀,削齐国的势,让他们代替咱们去跟齐军死磕,咱们坐收渔利!”
“既削弱了北齐的兵力,又让他们陷入内忧外患,实在是高!”
虽说突厥大胜后,劫掠了齐国北境,却在那一战中,以及被围剿中,皆会有损失.....
只有大周在这一局中,坐收渔利,利益最大化!
而且,其中的所有损失与矛头,都是由突厥承担的.....
论“盟友”的作用!
冯牧野连忙附和,朝着陈宴抱拳躬身,语气中满是钦佩:“是啊!末将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运筹帷幄了!”
“大将军用兵如神,翻手之间就搅得齐国北疆大乱,这般谋略,末将望尘莫及!”
彭宠也跟着上前,脸上满是折服,双手抱拳郑重说道:“末将钦佩至极!”
“哈哈哈!”陈宴开怀大笑。
随即,抬手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转向梅敖山,沉声问道:“现在朔州百姓,迁移得如何了?”
梅敖山连忙回道:“回柱国,再有一日,便可全部迁移完毕!”
“好!”陈宴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扇。
三月中旬的晚风,带着些许暖意,吹拂着戎服下摆,猎猎作响。
他望着窗外新城的轮廓,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隐约能听到百姓迁移的嘈杂声,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将范阳卢氏已投诚我大周的消息,昭告天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明悟之色。
陈宴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似笑非笑:“让晋阳那边好好体验体验,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