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一愣,赵昶要编练新军,这就像是火烧眉毛了,他才想着用水浇灭,等他新军练起来了,说不定汴州都打下来,朱全忠都被抓了。
李仲友看了一眼沈良,接着说道:“昔年陈州苦战,赵犨坚守陈州,已至油尽灯枯,朱温解陈州之围,赵氏对其深感恩德,所以,一直以来,赵家对朱全忠全心全意,无论是钱粮,军械,兵员,可谓是从无怠慢。”
沈良点点头,道:“这事某知道,陈蔡许三州,除了名义上是属于赵氏的,可实际上,无论是军政财,都是汴州说了算。”
“是啊,如今大王兵围汴州,赵昶欲练兵,待赵德諲抵达,共同北上,解汴州之围。”
沈良略一沉吟,随后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会立刻上书,告知大王的。
而在沈良离去后,李仲友长叹一声,赵家其实对自己还不错,只可惜,很多事情,并非自己所能改变的。
就在李仲友感慨之余,一个好消息又传来了,赵岩派人密告李仲友,其言已经替李仲友争取到一军兵马使的位置,让他好好干。
赵家能在百万巢军中稳住局面,其中凭的就是家族团结,可团结之中,人性自然是有些阴暗处。
或许这样说有些不妥,赵岩是赵犨之子,而登上节帅的位置却是赵昶,虽然这是赵犨临终决定的,可赵岩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而在军中扶持心腹,这不是他要做什么兵变夺权的恶事,而仅仅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罢了。
………………
汴州城下,旌旗林立,从牛存节夜袭之后,幽州军各营之间的防御,明显加强了许多。
陈从进长子刚到军中,就吃了一场小败,于是,陈从进借机对长子陈韬说道:“兵者,凶也,为父久历军阵,从征多以稳固为妥,可即便如此,亦不敢言百战百胜。”
“父王统兵数十万,虽有小挫,然不伤其威!”
陈从进微微一笑,随即说道:“你啊,天真了些,汴军袭营,虽是小挫,可这其中,也是为父严令诸营分屯,各扼要冲,防患未然之功。”
说到这,陈从进看着陈韬,缓缓说道:“若使诸营连栅而居,一旦敌乘夜破营,军心慌乱之下,必溃如山崩,不可挽回,所以啊,你将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以为,从军打仗,是件简单,可以随意炫耀自己功绩的行为。”
“父王之诫,儿铭记于心!”
父子二人,边说边走,绕着汴州城漫步而走。
陈从进虽然还没开始强攻坚城,可其他的手段,却是一刻都不停歇。
朱温在城中,严抓纪律,禁止谣言,不让底层军卒和城中百姓知道外界的详细情况。
只是幽州军终日在城外散布谣言,这里头,有真有假,比如说郑州,曹州丢失,朱友恭,霍存身死,这种事是真的,因为棺材都送过去了。
可有的是假的,比如说葛从周所部骑兵已经全军覆没,葛从周已经归降了,一会说杨行密已经和幽州达成盟约,甚至要结成亲家。
一会又说宋州刺史张廷范已经降了武清郡王,甚至还说忠武军节度使赵昶密遣使者,奔赴入营,和武清郡王相谈甚欢。
这些谣言,有理有据,城头上听信者甚众,因为汴州被围,使得和各地之间的联络,已经事实上处于断联。
而且,朱珍归降,更是让汴州守军不敢再相信别人的忠诚,毕竟,连朱珍这个东平郡王的老伙计都降了,别人投降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
另一边,朱瑾在攻下曹州后,志得意满,他本想西进会合陈从进大军,共破汴州,因为他知道了陈从进的诺言,等打下汴州后,会将汴州交到兄长之手。
所以,朱瑾觉得,他应该携攻破曹州之威,要给朱瑄撑撑腰板。
可在其后,朱瑾谋臣周隐给朱瑾讲了个故事,让朱瑾打消了西进的念头,而这个故事,便是春秋时,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的故事。
虽是有些不太符合实际情况,但是朱瑾听出其中的意思,他在外面,朱瑄会更安全,可他要是也到了陈从进那,万一陈从进翻脸了,那两兄弟可就趁底完了。
毕竟,朱瑾可不敢赌陈从进是不是守信的人,于是,朱瑾在攻下曹州后,转而南下,试图趁着朱温主力和陈从进对峙之时,南下攻取宋州。
泰宁军气势汹汹的南下,朱瑾以降军为先,这支降军虽士气低落,军心不振,但是这可是汴军降卒,朱瑾难得出这么大风头,那肯定是要显摆一下。
而宋州刺史张廷范,听闻泰宁军南下,心中并不慌乱,他早就准备好粮草,迁宋州四邻三十里之民入城,并从中遴选丁壮,乡勇得众六千余,坚守宋州。
对张廷范而言,汴州之战,谁胜谁败他都可以,当然,最好的情况自然是汴军获胜,而万一朱温败了,汴州守不住,那他张廷范也不怕。
因为张廷范已经见过了陈从进的使者,而这个使者,张廷范甚至随时都能和他联络,他进退自如,又岂会降朱瑾。
这个张廷范的想法,其实和贺瑰有些相似,既然都是要降,那为何不找最强的投降,当然,张廷范还是更要脸一些,那是扭扭捏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
对陈从进劝降的使者,张廷范直言道:“吾受东平郡王厚恩,剖符受任,镇此宋州,当与城共存亡。今汴州鏖战方酣,郡王披坚执锐,吾辈食君之禄,岂能效匹夫背恩忘义,不战而降乎? ”
使者很诧异,还认为自己任务失败了,于是准备告辞离去,这年头,当使者是一件危险的事,他也没想着怎么劝,只要活着把话传到就行。
可没想到,等他要走的时候,张廷范又不让走了,甚至隐晦的说道:“天道无常,胜负难料,郡王若在,宋州寸土不移,若郡王不测……天下事,亦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