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强奸案进展也比较顺利,唐武德已被批准逮捕,检察院已向法院提起公诉。
唐岭镇派出所所长和唐武德的舅舅即县公安局副局长均被停职,接受调查。
主办此案的检察官私下跟树杰透露,唐武德被判刑应该没有悬念,但具体判多少年,要等法院判决。
不久,市中院开庭宣判,审判长宣布:本院经审理认为,没有证据表明张有翠存在卖淫行为,唐岭镇派出所对其做出的卖淫裁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判决撤销本院和县法院的二审、一审判决,撤销唐岭镇派出所的裁决决定。
一直在庭外等候的彩云,见到树杰就急匆匆的过来询问:“怎么样?是我们赢了吗?”
树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我们赢了。”
“派出所会上诉吗?”
“他们已明确表示,尊重法院判决,没有上诉的打算。”
“那就好。”
“现在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副所长和所长有矛盾,这个结果是他期待的,所以,不可能上诉。另外,派出所的所长和唐武德的舅舅即县公安局副局长均被免职。”
“太好了,给你二叔和树红打个电话,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好的。”
玉军接到电话,就和树红一家三口回到了王家峪,当天上午,彩云领着一家人来到有翠坟前,树杰拿着市中院的判决书,一字一字地读给母亲听:本院经审理认为,没有证据表明张有翠存在卖淫行为,唐岭镇派出所对其做出的卖淫裁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判决……撤销唐岭镇派出所的裁决决定。
“妈,您听见了吗?”树杰忍不住痛声大哭,树红也哭出了声,彩云赶紧上前安慰两个孩子:“好了,你们的母亲用生命洗清了自己的冤屈,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是你们的骄傲,也是老陈家的骄傲,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玉强对着坟头说:“有翠,对不起,安息吧!”然后,深深地三鞠躬。
陈峰、辰辰和树栋三个孩子也在坟前跪下磕头,树红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酸,再次泪流满面:“妈,您辛苦了一辈子,没有享受到福就走了,妈,女儿对不起您!”她边烧纸边哭诉着。
离开时,鞭炮齐鸣,以示敬意和庆祝,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
玉军跟母亲说:“案件胜诉了,应该申请国家赔偿。”
“已经申请了,要求他们赔偿经济损失,并公开道歉。”
“应该。”
玉军离开这里,回到单位后,科里的小郑告诉他:“有一个使用不合格煤炭的案子,万芳说你同意销案,原来的案件号已改成一个新的案件了。”
“哪个案子?”
“就是上次说的处罚决定书无法送达的那个案子。”
“简直胡说八道,我去找她。”
玉军气冲冲地来到质量科,见万芳正在组织科里人学习,劈头就问:“那个煤炭的案子谁说我同意销案了?”
万芳道:“你说的,你忘了?”
“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上次在你们科说的,你怎么这么健忘?”
“胡说,我根本就没同意销案。”
“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反正那个案子已经销了。”
“你休想,作为一个科长,你太不像话了!”
万芳腾地一下站起来,拍着桌子怒吼道:“我科长怎么了?这是局里任命的,有本事你让局长撤了我,你敢吗?”
“我是不敢,你是谁啊!”
“我到质监局来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算老几?别以为办了一个案子就了不起……”
她边吼边拍桌子,拍得纸张飘落满地,科里的人一个个全都溜走,玉军见她正在火头上,也只好撤离。
他出来后,见楼道里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有爱凑热闹的人,便将玉军拉到办公室问他:“你用什么招,把这位大美女气成这样,全局没人敢惹她,你真牛!”玉军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玉军把情况向局长进行了汇报,局长很生气地跟他说:“你们俩都是我分管部门的领导,以后遇事能不能冷处理?”
“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是忍无可忍。”
“万芳说这个单位没了,去向不明,电话也联系不上,不销案怎么办?”
“我与那个单位取得了联系,他们单位自成立以来一直没动过,撒谎都不愿动脑子,张口就来。”
“好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要相信办案人员,以后别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一天下午,局里召开全体工作人员大会,传达市局紧急会议精神。局长在会上说,近一周内,本系统就有三人被纪检部门带走,而且市纪委近期要进驻市质监系统,对质监系统存在的问题进行全面清查,市局要求各单位必须密切配合他们开展工作。
散会后,有人问局长,被带走的三个人都是谁?是市局的还是区县局的?局长说,据私下传言,市局二人区县局一人,具体人名不清楚,估计很快就能知道。
市纪委即将进驻质监系统的消息,在全局上下引起巨大轰动,大家都觉得市纪委可能掌握了一些问题线索,猜测又有一些人可能要被追责。
快下班时,局长来电话,让玉军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玉军过来时,见万芳也在这里,还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水,这让他感到奇怪,他觉得可能是局长给他做了工作。
玉军刚坐下,局长便对他俩说:“我知道你们俩在工作中有些意见和矛盾,特别是上次,弄得全局都沸沸扬扬,我希望你们要以大局为重,多做自我批评,求大同存小异,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力争在本局内部解决,你们听明白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明白!”
紧接着,万芳就对玉军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玉军从来没见她如此低调过,随即也对她说:“也怪我冲动,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难堪。”
局长笑了:“这就对了,都是为了工作,把话说开了就行了,好了,就这样,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离开局长办公室后,万芳主动邀请玉军晚上出去坐一坐,玉军婉言谢绝了。
玉军刚上公共汽车,突然发现手机没了,他觉得可能是在工作服里,只好下车返回。
他回到办公室,见屋内灯还亮着,而且里面传来说话声:“榨油机案,他肯定受贿了。”他知道,这是邹孝仁。
“何以见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声音太小,他听不来是谁。
“这个案子本来应该重罚,没想到他提出按《产品质量法》第五十四条处罚,这里面显然有问题。”
“你发现他和厂方有私下来往吗?”
“还真有,记得有一次他可能是喝多了,说厂领导到他家里去找他帮忙。”
“好,这很重要!走,晚上我请客。”
玉军这才听出来,这个女人是霍万芳,他赶紧离开,躲进卫生间,待两人走后,他取了手机便迅速返回。
晚上,玉军躺在床上,耳边不停地响起邹孝仁和霍万芳的对话,在这个非常敏感时期,两人密谋这种事,肯定不怀好意,他觉得自己对邹孝仁不薄,他对他表面上也挺好,可私底下却干起这种事来,他越想越生气。
但他觉得自己一身清白,没什么可担心的,即使他们向纪委反映,也没关系,让他们查好了。
他又仔细回想了下午局长和万芳的一些异常举动,他觉得质监部门有人被纪委带走,特别是市纪委将进驻质监系统,可能给两人带来了压力,他反复回忆了局长的“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力争在本局内部解决”那段话,显然就是专门对他说的,目的就是要“封口”,看来两人屁股底下可能不干净。
他觉得最可恨的是万芳,前脚要请他吃饭,后脚就开始对他下手,是典型的小人。
两个月后,纪委并没有进驻质监系统,倒是天元区质监局出事了,局长和霍万芳被区纪检部门带走了,再次引发全局轰动,大家议论纷纷,许多人都猜测是玉军举报的。
不久,区纪委来人,到各科室调查。到法制科调查时,要求调取部分案卷,但这些案卷大都归档,玉军带他们到局办,调出案卷交给他们。
几天后,局办主任领着两名纪检人员来到法制科时,纪检人员向玉军亮明身份后,问他:“你是法制科科长陈玉军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问题?在这里说行吗?”
“不行,请你马上跟我们走!”
“我跟领导说一下行吗?”
“不用,你们领导已经知道了。”
玉军突然被纪检人员带走的消息,引发全局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霍万芳举报的。
不久,纪检人员来到法制科找邹孝仁调查,问他:“玉军主办榨油机案涉及的厂家,是不是送给他二万元钱?”
邹孝仁道:“确有此事,但他已退回了。”
“请你说一下具体情况。”
“有一次,厂家来人对他表示感谢,走时给他留下一封信,他打开时,发现里面有一张银行卡,信中说卡里是酬金二万元,后来他交给了局办,我了解的情况就是这些。”邹孝仁觉得这件事全局都知道,而且局办也有记录,不能乱说。
“你知道厂家还给他送过什么东西吗?”
“据我们科长说,厂方主要领导到他家里去过,可能是厂家觉得二万元他看不上,所以登门拜访,至于送了什么,谁也说不清,估计厂家也不会承认他们行贿,因为这是违法的。”
玉军被带走后,关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身上除了衣服外,什么东西都不允许带进去,就连腰带、鞋带也被收走。
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房间的墙壁,包括桌椅和床全部是软包,四周只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小透气窗。
室内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让人窒息,想和两名看守人员说句话,都成了一种奢望,无论你问他们什么,不是摇头、摆手,就是装着听不见,仿佛像木头人似的。但那两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就是上厕所时,也都要跟着,一人先进去,站在一旁盯着他,另一人在厕所门口把守着。
白天只能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反思,晚上才能上床休息。除了一日三餐有人给他送饭外,只能见到三班倒的看守人员,彻底与外界隔绝,也完全失去了自由。
第一天还好,他觉得难得有这么多的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但也有许多担心和顾虑。
他首先想到的是周末,儿子回来见家里没人,也联系不上他时怎么办?秀丽现在心思都在张浩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因此,他担心树熙和树红会找到单位来,他们知道自己被双规后,会不会把这事传到老家去。
母亲上次就是因为受刺激患病,如果她知道此事,会不会犯病?他越想越害怕。
尽管他从没听说过被双规的人能平安放出去,但他坚信自己肯定是个例外,因为他坚信自己不存在违法违纪的问题,他相信组织上会查清问题,证明他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