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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每日电讯
■王兆军
乡村有一种极高,近乎神秘的人,据说这种人知晓天地之事,通达古往今来之人,似乎于两界之间,平日里深居简出,任凭传说。据说这种人会写,善于禳灾祛邪,人称之为“二知先生”。二知,即知两界,知,知福祸变通；先生,言其地位之高,受人尊敬也。
H村人遇有天地之事,都到外村拜谒二知先生。二知先生所学,多之术,善于谶纬,之时可以,纠集愚众,煽风造势,颇能惑人；科学昌明之时,其影响则相对较小,大多只做些风水堪舆、、推算黄道、择定婚嫁吉日之类琐事。乡野,村人遇到极为痛解之事,往往托之以,归之于命运,二知先生的神神道道,也可让人暂得心灵慰藉,论起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红岭埠、小南庄、王湖等村都有二知先生,但他们不是出自一门。小南庄的始祖是桃花女,其余两处的始祖则是周公旦。周公旦这个系统的二知先生,其行藏与前者不同,他们出门都是背了一个褡裢。若有人登门拜谒求写,一旦写成,事主须得做许多飞扬的动作,甚至被要求领着秧歌队前来迎接神符大咒,,煞有介事。迎回家后,丧事主儿须将之安置于特定的地方,夜深人静时,家人会听见灵魂在和另一世界的神鬼言谈交流。
我曾问过有此经历的人:可曾听见灵魂的言语,若然,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当事都随意地回答:“翻来倒去的就说那么两句话: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另一句是: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我要远走高飞了。”有的当事人会赔着小心追问:你要到哪里去啊?那会回答:“我到湖南去,爷封了我一个官呢。”也有的说去山西,去河南,去广东,都是很远的地方,或是做官或是当将军,从来没听说谁将变成种地的、推车的、出苦力的,更没有变成猪狗牛马什么的。有时二知先生也会装作冥府的使者,捧着,闭目养神,顺便回答当事人提出的一些问题,但也只能一小会儿,据说当这种阴差很耗费心力,来往穿越的次数多了,也会折寿,当事人如果要求这样的仪式,要付出相当的费用作为补偿。
小南庄的二知先生,其始祖据说是桃花女。顾名思义,桃花女应当是一位广大的仙子。小南庄的先生和所述的周公旦的不同,他们出门不是背个褡裢,而是提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一个罗盘,好像是地质科学工作者。如果是堪舆,他会将罗盘认真地支起来,左右打量,多少度多少分,风水方向,阳光地气,说得头头是道。小南庄的二知先生也会画——这是他的拿手本事,但人家待人平和实际,不要求派出秧歌队什么的前去拜请。谁要,只需上门,先生会和蔼地写下,让当事人拿回来贴在指定的地方就是了。
H村遇到的事,就请小南婚嫁吉日庄的二知先生前去看风水,二知先生是个和蔼的老者,细高挑儿,素衣长袍,一副长髯,大上走来,看上去飘飘欲仙。村人农妇远远看见,都会驻足观瞻,好像来了半个神仙。小南庄的二知先生从不弄鬼人,他到人家坟地里去堪舆,就像完成一件农活似的,并不神秘。我见过他看风水的样子:对着罗盘看了,双手掐算一会儿,拿了䦆头,在地上刨几个窝窝,告诉当事人,就这个方向这个方位。然后,他就去吃饭。
此地称呼喜丧事上的司仪管家为先生,和学堂私塾的教师,药铺里的医生,都是同样的两个字。但是,先生跟先生不同,只有二知先生才有资格被称为大先生,相比是为了区别其他各类管家,有尊重之意。就招待饭食的规格而言,大先生的饭菜要优于其他知客,地位。到秋收或年底,各村还要收集一些粮食给大先生送去,米面、鸡蛋、粉皮、粉条、大枣、黄梨、柿饼子等各色鲜果干果,有则好,没有也行。
有人说,小南庄的二知先生出门带的那个袋子,不光装了罗盘,还装了自用的饭碗和筷子。这种主动分餐的做法,如果有,当时真算是特立独行的做法。至于原因,可能是为了区别于一般人,不肯用百人沾染的碗筷盘子,或仅为了避免荤腥?为落实此事,我曾问过许多老人,他们说:此言不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