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帝君,一改往日庄严,身体向前微倾,坏笑道:“你求我啊?”
许闲一愣。
书灵一怔。
二者目光,耐人寻味。
按理,
祂是帝君。
便是抛开身份不谈,祂与许闲之间,恩怨颇多,也不该如此才对。
许闲感受到的并非愉快,而是来自这位帝君的戏弄。
无聊的把戏。
别样的挑衅。
黄昏帝君全不在意,人总有怒时,怨时,恨时...自然也有愉快之时,正如今日,
许闲来了。
祂就挺高兴的。
意料之内,
计划之中。
高扬着嘴角,轻挑着眉,“我欣赏你,一直如此,你若肯求我,我是会答应你的。”
许闲乐了。
“呵...有意思。”
帝君笑而不语。
许闲同样语气轻浮的回应道:“我若不求呢?”
黄昏帝君轻啧,略显遗憾道:“那可能就要让你失望了。”
“哦,你不想走?”
“当然想。”黄昏帝君直言,话锋一转,自信道:“我总归是能走的,早一点,晚一点,我无所谓,不急,就是不知道,你急不急呢?”
挑衅极重。
许闲也能理解。
毕竟,
祂在自己手里,吃了两次瘪。
一次,
帝坟。
一次,
问剑天下。
现在,
想从自己这里,找回一些面子,情理之中。
可他偏不如祂愿。
许闲轻蔑一笑,“走不走,可由不得你。”
黄昏帝君故作姿态,“哦,你想用强?我好怕啊...”
许闲冷声道:“今日我来,并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你若愿走,我开天门,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你我到了上苍之上,一并清算,你若不走,那便怨不得我,将那场梦,再重演一遍了...”
少年霸道。
帝君悸动。
只有小书灵,恍恍惚惚....
黄昏帝君面色不改,挑衅道:“再演一遍,怎么,你就那么喜欢失败?这才几年,你忘了梦里的你,是如何失去一切的吗?我看你不是要重演一遍,是想重蹈覆辙吧?”
许闲不屑一笑。
“呵!”
黄昏帝君不依不饶,持续追问:“你敢赌吗?”
许闲静静的注视着祂,反问道:“你该问你,敢赌吗?”
二人对视,
足足安静了数息...
数息后,
黄昏帝君眼中戏谑更浓,“你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许闲夺回主动权,不留情面的拆穿道:“你入我心魔,编排了那场大梦,本意不就是想,让我退而求其次,选择妥协,利用我,离开凡州这座囚笼吗?现在我来了,不正合了你的意?”
黄昏帝君双眸里,霞光流转...
许闲话音继续,幽幽说道:“说到底,该你求我才对,毕竟,你才是这一切,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无需涉险,坐享其成,反观我,却要承受极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因此殒命,你说,我说的对与不对?”
黄昏帝君继续沉默着,双目渐渐狭长....
祂沉默于眼前少年,拆穿了自己,亦忌惮于眼前的少年,居然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祂不否认,
祂编排那场梦,参与少年的心魔劫。
除了试图让许闲沉沦其梦境,瓦解其道心,同时也想通过那场梦,告诉他,若他与自己鱼死网破,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凡州沉沦,
问道尽灭。
孤身一人,
失去一切。
祂相信,这样的代价,许闲一定付不起,即便,心魔之中,自己失败了,他醒来以后,也一定会慎重,
选择另外一条路。
也只有这一条路。
一条妥协之路。
放祂走。
离开凡州。
解除封印。
这在许闲眼里,是对凡州风险最小的方法,而对于祂,更是最有利的选择。
因此,
他一定会这么选。
就如祂知道,许闲一定会来找祂一样。
所以,
刚刚的祂才会那般得意,心情才会那般愉悦,因为,心魔这一局,祂赢了,不过现在....
似乎已经不是太高兴了。
主动权,
回到了少年手里。
而许闲的自信,也源于此。
梦境苏醒之后。
他是不确定的。
他用了近乎百日的枯坐,才看肯定了黄昏帝君的用意。
他知道,
那一局,黄昏帝君并没有输,顶多算是平局。
祂确实动摇了自己的选择。
识破祂的用意后,许闲对此很是抗拒,他依旧在试图寻找,别的办法。
终究无果。
所以,
当鹿渊与自己提及的时候,他的内心,本能抗拒。
一拖再拖,
直到坐在仙阁那间暗室中,他才下定了决心。
他不敢拿凡州的未来去赌。
正如黄昏帝君,同样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祂怕许闲鱼死网破,因为那样,祂也将承受极大的代价。
自毁肉身,
想要恢复,
必将需要漫长的岁月。
祂是不缺时间,可祂不敢保证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是否还会有变数发生。
祂想求稳。
许闲也一样。
所以许闲来了。
二者所求虽有不同,可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一致的。
许闲要凡州无险。
祂要自身无恙。
当然,
这也算不得坏事,至少从黄昏帝君的这一举动中,许闲得到了一条信息。
祂与黑暗生灵,并非是一伙的。
有关系,
但绝对不是同根同源。
祂同样忌惮那黑暗之息,所以祂要保证,脱离封印后的自己,拥有自保之力。
二人各有心思,处处装满试探。
不是志同道合,
仅是不谋而合。
许久,
黄昏帝君笑着说道:“你还是那么自信,自信的让我有点,想整死你。”
许闲也笑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黄昏帝君继续笑着放狠话,“我保证,会很快的。”
许闲却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所以,告诉你,你去不去,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还有些坏毛病....”
“什么坏毛病?”黄昏帝君说。
许闲皮笑肉不笑道:“好赌!”
两个字而已,
却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就像是在说,你不答应,我可真跟你赌一局了。
再来一次。
看谁难受。
黄昏帝君阴鹜着眸,他笃定许闲不敢赌,不甘示弱的祂,同样硬气道:“那便赌一局?”
许闲目光不躲不闪,爽快应道:“可以。”
又是一场对视,
同样是一场心理博弈,
在视线不见处,上演着激烈的厮杀。
僵持着...
对峙着...
最终,黄昏帝君败下阵来。
祂爽朗一笑,缓解尴尬道:“哈哈哈!行,有种。”
许闲不依不饶,“回答我?”
黄昏帝君妥协。
“行。”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黄昏帝君觉得,跟许闲比,祂肯定是那个穿鞋的。
赌?
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
祂可是仙帝。
许闲忽而一笑,得意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黄昏帝君的身影,渐渐淡化,自无中生,自有中无。
临了之前,
不忘提醒许闲,“你这坏毛病,记得改。”
许闲稍稍狐疑。
黄昏帝君强调,“赌,不好!”
许闲:“????”
看着黄昏帝君,消失不见。
许闲对着茫茫风雪,失声一笑。
“呵,有意思。”
“不过...”
“这局,还是我赢。”
小小书灵始终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哪里赢了?”
许闲意味深长的看了它一眼,“哪里赢了不重要,赢很重要。”
小小书灵瞪着眼,歪着头,这一天天的,感觉自己像个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