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本宫养你近十载,视若己出,更令郁家倾力辅佐,结果,你却害死了我的孩儿。”皇后闭上眼,极力压下喉间翻涌的哽咽与血气。
“这不是真的,是你杀死了我的母妃。”刘瑾嘶喊着,拒绝相信。若这是真的,那他就是被前太子哥哥利用了,利用他除掉了皇后所出的两位嫡子,扫清了储位之争最大的障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刘瑾,”皇后睁开眼,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他,“若本宫当真害了你母妃,又怎会在你幼时病重,亲自尝药喂服?怎会于你高热不退之夜,彻夜不眠守于榻前?又怎会容你活得如此恣意,甚至将你一步步捧上太子之位?”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某种痛极的讥诮,“你竟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吗?”
“我……我……”刘瑾浑身剧颤,哑口无言。
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重归冰封般的平静,淡淡道:“来人,送太子上路吧。”
“是。”两名内侍应声而入,手中托盘之上,白玉酒壶泛着清冷的光泽。
“不,母后,母后,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
“那本宫的两个孩子就该死吗?”皇后厉声诘问。
“母后,孩儿也是被人利用了的。”
“是你自己蠢钝不堪!”皇后拂袖挣开他的纠缠。
一炷香的时间后。
郁含烟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目光触及地上那具了无生息的躯体时,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她怔了片刻,方才缓缓膝行至太子身侧,凝望着那张相伴了十余年、此刻却灰败如纸的面庞。
此时,一名宫人走进来,禀道:“启禀皇后娘娘,那位沈侧妃被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皇上口谕:沈氏交由娘娘处置,然朕允其五年平安,皇后娘娘可不要让朕做了失信之人。”
“身孕?”郁含烟低低重复,忽而笑了起来,可这笑比哭还难听。
皇后的心狠狠的痛了下,道:“含烟,那沈氏女就交给你了,本宫不过问,唯有一点:五年之内,她不能死。”说完,转身离去。
郁含烟缓缓自地上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人,眸中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死寂。
她这辈子最大的荣光系于这个人,最大的屈辱亦是这个人给的,既然他留下了他的血脉,她自然是要多多照顾一下的。
时君棠是在次日清晨知道太子在狱中以死谢罪的消息,她神情寻常,只是轻嗯了声。
火儿匆匆入内禀报:“族长,宫中赏赐已至府门,仪仗煊赫。族老们已都亲至,请您速速更衣,盛装接旨。”
一炷香时间后,时君棠这才出现了正厅前。
几位族老们等得焦急得不行,他们还满头雾水,不明白时家怎么一下子受到宫里的赏赐,直到听到宫里公公说起族长的事迹,方知这场惊天风波之中,自家族长竟悄然立下如此大功。
因此,见到时君棠出来时,时二叔,时三叔,族老们都低着腰迎了上去。
时君棠淡然一笑,略略颔首回礼。
“圣旨下——”宣旨太监展卷朗读,“皇九子,皇十子,幼而敏慧,孝悌彰闻,竟遭奸佞构陷,十载沉冤......时氏之功,忠悃可嘉......特赐宣正二字,秩比二品,另赐御笔亲书“忠鉴千秋”匾额,悬于时氏宗祠,永昭其德。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臣时君棠,叩谢陛下天恩。”时君棠仪态端方,行礼如仪,随后示意小枣引公公前去领赏。
旨意刚落,时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并几位叔公便急切围拢上来。
“君棠啊,”时二叔满面惊疑未定,压低声音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此泼天大事,你怎就半点风声也未透呢?”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五叔公,七叔公一脸好奇。
昨天之前,尽管他们知道太子对时家不像以往那般的好,但他们依然认为太子殿下是时家的一颗大树,结果,一趟春围而已,太子不仅被废还倒了。
如今看来,二十二殿下很可能会是下一任的太子。
时君棠便粗粗的跟他们说了说情况。
众人听罢,神色各异。除了时二叔,二婶,时三叔,时三婶几人,三叔公,五叔公,七叔公,九叔公心里骇浪翻腾得很不是滋味。
在不知不觉中,时君棠竟然变得这么厉害,在朝局漩涡中不仅能自保,更得帝王亲赐殊荣。
七叔公和九叔公更是心惊,他们原还存着庶出一脉或可争锋的念头,如今看来,在那道御赐匾额与“宣正”的尊号面前,一切盘算皆成泡影。时君棠如今在族中之威信,无论嫡庶,已无人可撼动。
回府之后,七叔公与九叔公相对默坐,良久无言。
下人来报,时明良、时明辰并几位庶支晚辈求见。
“七叔公,九叔公。”几人入内行礼。
“你们啊,好歹争些气,”九叔公证语气复杂:“如今时君棠这么一出,盛名传遍了整个京都,比郁家还要风光上几分。再这样下去,这族长之位,离你们是越来越远了。”
后辈几人互望了眼,时明良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语气平静却坚定:“七叔公,九叔公,我等商议过,不再争族长之位。”
“什么?”
时明辰道:“我们先前一直在外面任职,对时族长了解不多。自从那次两位叔公被,被捆荒庙,”事关两位长辈颜面,他也不好说是被族长绑架到荒庙:“族长曾说,不论嫡庶,不论支系,皆为一体,要争族长之位,就凭本事争。”
九叔公眉头紧锁:“你想说什么?”
“这些日子来,族长知行合一,是这么说的,亦是如此做的。”时明辰目光清正:“不仅如此,她每个月拨给我们庶出一支的用度没有减少不说,甚至还给的更多,亦从不以嫡庶为界,唯才是举,我们心服口服。”
“那又如何?”
时明良恳切道:“七叔公,九叔公,时族长之能,足以胜任其位,亦能引领家族前行。与之相比,我等自愧弗如。我们都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