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忘了这百年来嫡出一脉是怎么欺负我们庶出一族的?处处受制,连喘口气都要看人脸色啊。”七叔公的声音里浸着经年累月的愤懑。
“祖辈的委屈,孙儿们不敢忘。是,我们庶出一支相比嫡出一脉确实能干不少,但现在,君棠族长出现了,非但不曾打压,反而处处提携栽培我等。我们不争这族长之位,不是逃避,不是懦弱,是因为我们有自知之明。”时明辰坦然道:“我们的才干不及她。”
见孩子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七叔公和九叔公黑着脸没说话。
“两位叔公,我们向你们保证,往后庶出一脉必然会茁壮成长,不再被人轻视。”几个年轻子弟齐声说道。他们有争当族长之心,可更盼着家族能重现往日荣光,才是一条实在的出路。
而不是整天只知道内斗,既蹉跎岁月,也消磨心志。
许久,七叔公和九叔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打心里,他们也知道孩子们说的是对的。现在的时君棠已经强大到所有人都服她。
这一晚,时府设了宴席。
时君棠发现,几位叔公同她说话时,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切,连笑容也带着长辈的慈和。庶出一脉的年轻子弟们过来敬酒时,眼中那份钦慕与亲近更是掩不住。
甚至有几个半大孩子围在她身边问长问短,一张张小脸上满是仰赖。
既是家宴,时君棠也不端族长架子,温言笑语间,宴上气氛愈发融洽。
“二堂兄来了。”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年轻一辈见了章洵,不觉都敛了笑容,端正了姿态。毕竟这个以前的二堂兄从小到大就不爱搭理人,当了官之后,官威更重,虽说了不起,可那份疏离总叫人生不出亲近之意。
章洵身着深青常服,先向座上几位长辈行了揖礼,才步履沉稳地走到时君棠身旁坐下。
一旁的时二叔和时二婶笑得一脸溺爱,瞧瞧,郎才女貌,再好看不过了。
“今天各位长辈们都在,我时君棠有件喜事要宣布。”时君棠起身,声音清亮。
族长一说话,周围自然都安静了下来。
听得时君棠道:“章洵即将入赘时家,为我时君棠的夫婿。”
这话一出,四周寂静。
不少人一时脑子还转不过来,在他们心里,这章洵刚从时家二公子的身份变成当朝吏部尚书章洵,怎么转眼要入赘时家?
还甘愿为赘婿?
章洵端酒起身,朝着众人敬酒:“各位长辈,时章氏敬大家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时章氏?这三个字他说得这般的自然,甚至看起来挺开心,眉宇间没有半分勉强。众人看着章洵脸上没有一丝的勉强,反倒是众人惊愕太过,怔怔望着他,忘了举杯。
“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君棠坦然说一句,其实一切都没有变,章洵依然是时家的二公子,如今只是多了个身份,那便是我时君棠的夫君。”时君棠含笑解释,抬手示意,“诸位请继续用膳吧。”
众人这才陆续回神,席间渐渐响起低语与贺喜之声。
“章洵他真要入赘?”五叔公侧身向邻座的时三叔低声询问。
时三叔点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是何时定下的事?”另一侧的九叔公也探过身来,“他俩人……”
时三叔想了想:“怎么说也该有三四个月了吧,去年过年时候的事。”
时三婶一脸羡慕的看着被贺喜的二婶,二房这下又风光了。
宴席散去,众人踏上归途时仍有些恍惚。这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事前竟无半点风声。说入赘便入赘,说完婚便要完婚了。
出了时府,几位叔公索性一道步行回去,也好将此事理个清楚。
“族长有她的考量,这么一来,既能把章洵绑在身边为时家效力,同时,她也不用嫁出去,还能继续管着家族。”时三叔公道:“一举三得啊。”
五叔公点点头:“我看也是如此。章洵入赘是最好的,这样他能全心全意的帮着时家。”
七叔公道:“真没想到,族长会用这样的方法将章洵绑在身边。”
九叔公心里虽然仍有些不甘心,但对时君棠没那般大的敌意了,突然轻笑了声:“为了家族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也服她了。”
几人都点点头。
时府。
时君棠刚沐浴完出来,披着湿发坐在镜前,听巴朵转述几位叔公的议论,眨了眨眼:“他们以为我是为了家族利益才和章洵成亲?”
巴朵点点头:“婢子就是听叔公们这么说的。”
时君棠一脸无语,她就是听听叔公们真实的反应才让巴朵去尾随在后,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我在他们心中,是这么爱算计的人吗?连自个婚姻大事也算计?”
小枣扑哧一笑:“族长先前还担心此事会有波澜,如今看来,叔公们反倒体恤起族长来了。”
时君棠听得也是哭笑不得:“巴朵,继续让人去打听一下族人对这事的反应。”
“是。”
忘机轩。
章洵正执卷夜读,见父母踏入屋内,即起身行礼:“父亲,母亲。”
时二婶一脸慈爱的看着大儿子,想到宴席上君棠那番话,道:“君棠可算承认你了,要不然,总是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娘这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忧心啊。”
章洵:“......”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是这样的,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那上次那聘书是不是应该拿过来了?”时二婶问道,上次她就看了那么几眼又被拿回去了,她现在都还惦记着呢。
“当然,你的嫁妆,爹娘也会为你准备妥当的。”时二婶一脸兴奋的说。
这照着嫁女儿的制式来应该可以。
“爹,娘,聘礼和嫁妆的事,我和棠儿已经商量过,都免了。”章洵道:“反正都在时府,要与不要都无所谓,对外就说已经给了。”
“都免了?”时二婶声音都拔高了:“这,这么多,你说免就免了?”
章洵奇怪地看了母亲一眼:“爹娘从小就宠爱着我,不还说准备我的嫁妆都要把家底给掏空了吗,那怎么行?我便以爹娘的名义跟棠儿说了,我不准备嫁妆,她也不用准备聘礼。爹娘,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我,我们......”时二叔和时二婶对上章洵一脸疑惑的表情,被狠狠的噎了下。
这聘礼本就是给他们的,然后再按着一定的规模定出嫁妆送过去,那嫁妆肯定比不上君棠给出的聘礼啊,这家伙竟然就这么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