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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凶之兆

    二月初六,晨光未露,梁山聚义厅前却已灯火通明。

    晁盖一身镔铁锁子甲,外罩猩红团花战袍,按剑立于高阶之上。他身后,二十余位头领按序肃立——若细看这阵容,明眼人便能品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左边一列,是晁盖的“老底子”:赤发鬼刘唐、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白日鼠白胜。这几位自智取生辰纲便追随晁盖,是梁山最早的元勋。

    右边一列,却多是新面孔: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金枪手徐宁、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尽是这半年来新上山的将领。他们或是被擒归降,或是慕名来投,与梁山根基尚浅。

    中间还站着几个特殊人物:豹子头林冲、入云龙公孙胜。林冲面色凝重,公孙胜则手持拂尘,仰观天色,眉头紧锁。

    而缺席的那些名字,更显刺眼——黑旋风李逵、小李广花荣、神行太保戴宗、霹雳火秦明,乃至矮脚虎王英……这些公认的“宋氏嫡系”,竟一个未在出征之列。

    五千精兵已在广场列阵。刀枪映着未熄的火把,寒光凛冽。士兵们屏息凝神,等待着出征的号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却也掺杂着不安——许多老兵都察觉到了这次点将的不同寻常。

    “都到齐了?”晁盖环视全场,声音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回大哥,二十位头领、五千弟兄,悉数在此。”阮小二上前禀报。

    晁盖点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最后落在关胜、呼延灼等人身上,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关将军、呼延将军,诸位都是朝廷将官出身,熟知战阵。此次攻打曾头市,正要仰仗诸位之能。”

    关胜红面长须,抱拳沉声道:“蒙天王不弃,关某自当竭力。”

    话虽恭敬,语气却平淡。呼延灼、徐宁等人亦随之行礼,但神色间多少有些勉强。他们都是被迫落草,心中对“梁山贼寇”本有芥蒂,如今被晁盖特意点入出征队伍,既感突兀,又觉不安。

    刘唐在一旁咧嘴笑道:“关将军武艺超群,定能斩将夺旗!叫那史文恭知道梁山好汉的厉害!”

    这话说得豪迈,却让关胜眉头微皱——他虽降了梁山,但到底曾是朝廷命官,与刘唐这等草莽出身之人,终究不是一路。

    晁盖似未察觉这些细微处,转身面向全军,正要开口——

    “且慢!”

    一声清喝自人群后传来。众人回首,只见宋江带着吴用、花荣、李逵等十余人匆匆赶来。他们显然刚得到消息,衣着未整,花荣甚至只披了件外袍,露出内里单衣。

    “公明贤弟?”晁盖挑眉,“天尚未明,怎不多歇息?”

    宋江走到阶前,仰视晁盖,面带愧疚,神色复杂:“大哥今日出征,小弟来迟,险些误了相送,请哥哥赎罪。”

    晁盖笑了笑:“贤弟近日操劳山寨事务,甚是辛苦。我想着曾头市不过一庄之地,何必兴师动众?待我凯旋,再与贤弟痛饮庆功酒便是。”

    这话更是绵里藏针。李逵忍不住嚷道:“大哥!打曾头市这等大事,怎不叫上俺铁牛?俺这板斧许久未尝血味了!”

    “铁牛兄弟勇猛,我岂不知?”晁盖看向李逵,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只是山寨乃根本之地,需留猛将镇守。有贤弟与你在,我才放心出征。”

    李逵还要再说,被花荣暗暗拉住。

    吴用上前一步,羽扇轻摇:“大哥,曾头市兵强马壮,更有史文恭这等名将。小弟以为,当从长计议,不宜贸然……”

    “学究多虑了。”晁盖打断他,声音转冷,“我晁盖纵横江湖二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史文恭再强,也不过一人。我梁山二十位头领、五千精兵,还拿不下一个曾头市?”

    这话已带了几分火气。吴用噎住,看向宋江。

    宋江沉默片刻,忽然躬身长揖:“既然大哥决意,小弟唯有预祝旗开得胜。只是……还请大哥允准,让林冲兄弟、花荣兄弟随行。林教头枪法绝伦,花荣兄弟箭术通神,有此二人在侧,可保万全。”

    晁盖眼中精光一闪。他特意不带林冲、花荣这些“中立派”或“宋江系”的人,就是要打一场完全属于自己的仗。宋江此刻提出,分明是在插手他的军事部署。

    “林教头我自有安排。”晁盖淡淡道,“至于花荣兄弟——贤弟身边也需要得力护卫,就让他留在山寨吧。”

    花荣脸色一白。他是宋江最信任的兄弟之一,此刻被晁盖公然排斥,既是羞辱,也意味着晁盖对宋江的猜忌已不加掩饰。

    气氛僵住了。黎明前的寒风吹过广场,火把噼啪作响。五千士兵鸦雀无声,头领们神色各异。关胜、呼延灼等新降将领低头不语,阮氏三雄、刘唐等晁盖旧部则昂首挺胸,面露得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东方天际,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太白金星,忽然剧烈闪烁起来。不是寻常的星光闪烁,而是明灭不定,忽亮忽暗,最后竟拖出一道惨白的光尾,斜斜划过天际,消失在云层之后。

    “星坠东南!”公孙胜失声惊呼。

    几乎同时,广场四周的火把齐刷刷地暗了一瞬。不是风吹,因为此刻并无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捂住了所有光源。

    五千士兵一片哗然。战马不安地踏蹄嘶鸣,连兵器碰撞声都显得慌乱。

    公孙胜快步上前,拂尘急挥:“天王!太白昼现,星坠东南,此乃大凶之兆!主将星不稳,出征必败!万请暂缓兵戈,待贫道设坛禳星,消解灾厄!”

    晁盖脸色阴沉:“公孙先生,此话何意?”

    “天象示警,不可不察!”公孙胜指着东方,“太白主兵戈,星坠主殒将。此兆应在此次出征,应在天王身上!若强行发兵,恐有……”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

    “荒诞!”晁盖怒喝,“我梁山替天行道,自有天佑!区区星象,岂能动我军心?”

    话音未落,又一桩怪事发生。

    广场西南角,临时搭起的点将台旁,有一棵百年老槐。此时槐树上所有枯叶竟无风自落,哗啦啦如雨倾泻。这还不算,落叶在半空中忽然自燃,化作千百点惨绿鬼火,飘摇不定,将周遭映得一片诡异。

    士兵们惊恐后退,阵型大乱。

    “阴火焚木,血光之兆!”公孙胜声音发颤,“天王!此乃天地不容此战之象!若执意出征,五千弟兄恐十不存一!”

    晁盖死死盯着那些飘散的绿火,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不是完全不信这些——乱世之人,多少敬畏天地。但箭在弦上,五千人看着,宋江等人看着,他若退缩,威信何存?

    “公孙道长!”晁盖直呼其名,声音冰冷,“天气异象,在天地乃是寻常之事,在人间且经常被当做吉凶祸福之兆。我梁山五千人马,怎能被一颗繁星,几片落叶吓退之理。此事若是传下山去,我晁盖岂不被世人耻笑!”

    这话极重。公孙胜脸色惨白,后退半步:“贫道……贫道只是据实而言……”

    “料也无妨”晁盖扫视全场,“无需担心,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寨门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瘦马驮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狂奔而来,守门士兵拦之不及,那人竟直冲入广场,滚鞍落马,扑倒在点将台下。

    “天王!天王为我做主啊!”

    众人定睛看去,是个面生汉子,三十来岁,尖嘴猴腮,浑身尘土,额头还有血迹。

    “你是何人?”晁盖皱眉。

    “小人段景住,江湖人称金毛犬!”汉子哭喊道,“小人久仰梁山威名,特从北地盗得一匹宝马,唤作‘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日行千里,欲献与天王作为进身之礼!谁知……谁知路过曾头市时,被那曾家五虎抢了去!”

    晁盖眼中怒色一闪:“又是曾头市?”

    “正是!”段景住捶地大哭,“那曾家父子不仅抢马,还口出狂言!说……说梁山不过是群草寇,晁天王徒有虚名!他们编了童谣,四处传唱,要剿灭梁山,活捉天王上东京问罪!”

    “童谣?”晁盖咬牙,“什么童谣?”

    段景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嘶声念道:

    “摇动铁环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全场死寂。

    这童谣恶毒至极——不仅点名要剿灭梁山,更将晁盖、宋江、吴用三人并列,扬言要生擒活捉。对晁盖而言,这是奇耻大辱;更微妙的是,童谣将“剿除晁盖”与“生擒宋江、活捉吴用”并列,无形中将三人置于同等地位,这本身就是在挑拨。

    果然,晁盖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他死死盯着段景住,眼中杀意如实质:“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段景住磕头如捣蒜,“小人沿途听孩童传唱,那曾头市口还挂了旗子,写着‘剿灭梁山’!天王若不信,可派人打探!”

    “好!好一个曾头市!”晁盖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暴怒,“我尚未去打你,你倒先欺到我头上来了!抢我宝马,辱我威名,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拔剑,剑指东方:“众兄弟!曾头市辱我太甚,今日不踏平此庄,我晁盖誓不为人!”

    “踏平曾头市!”刘唐、阮氏三雄等旧部齐声怒吼。

    新降将领们面面相觑,见群情激愤,也只能跟着呼喊。

    宋江急道:“大哥息怒!此事蹊跷,这段景住来历不明,童谣真假未辨,岂可轻信?况天象示警,凶兆连连,此时出征,实为不智!”

    “贤弟是要我忍下这口恶气?”晁盖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宝马被抢,威名受辱,若这都能忍,梁山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非是忍让,是谋定而后动……”

    “不必多言!”晁盖斩钉截铁,“我意已决,今日必行!”

    他环视众头领,目光落在公孙胜身上:“公孙先生既言凶兆,那就留在山寨,为我设坛,作法!助我晁盖踏破曾头市。”

    公孙胜长叹一声,闭目不语。面相林冲,林冲也是心中焦急,左右为难。

    晁盖又看向林冲:“林教头,你也要劝我?”

    林冲一直在沉默。此刻他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小弟不敢劝大哥罢兵。但请大哥准我同行——史文恭是我师兄,其武艺深浅,我略知一二。有我随行,或可防范。”

    这话说得恳切。晁盖盯着林冲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好!林教头忠勇,我岂有不信之理?就命你为先锋副帅,随我出征!”

    “谢大哥!”林冲重重抱拳。

    晁盖最后看向宋江,语气稍缓:“贤弟,山寨就托付给你了。待我凯旋,再与你把酒言欢。”

    说罢,他转身面向全军,长剑高举:

    “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响。五千兵马开始移动,如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游出寨门。

    金海站在伙房队伍中,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推着一辆粮车,车上除了干粮,还藏着安道全额外给他的一包金疮药和解毒散——这位神医今晨悄悄找到他,只说了一句:“此去凶险,能救一个是一个。”

    队伍经过点将台时,金海抬头看了一眼。晁盖已翻身上马,红袍在晨风中猎猎飞扬。他昂首挺胸,目光坚定,仿佛真能无视所有凶兆,踏破一切险阻。

    而台下,宋江、吴用、公孙胜等人站着,目送军队远去。宋江脸色平静,但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吴用羽扇停在空中,眼神复杂;公孙胜则仰头望天,嘴唇微动,似在默诵经文。

    更远处,李逵、花荣等未被点中的头领聚在一处。李逵满脸不忿,花荣神色黯然,戴宗眉头紧锁。他们看着晁盖率领“他的”军队离去,看着那些新降将领的背影,看着林冲——这个本不属于任何派系,此刻却被晁盖接纳的人。

    金海知道,从这一刻起,梁山彻底分裂了。不是公开的对立,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晁盖用这次出征划下了一条线:线这边是他的老兄弟和新降者,线那边是宋江和他的嫡系。

    而这条线,或许要用血来染红。

    队伍出了寨门,踏上蜿蜒的山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但浓云密布,将晨光压得昏暗。昨夜星辰坠落的方向,仍残留着一抹惨淡的余光,像未擦净的血迹。

    林冲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银枪横在马鞍上。他回头望了一眼梁山,又看看前方未知的征途,轻轻叹了口气。

    关胜、呼延灼、徐宁等新降将领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脸上没有出征的兴奋,只有凝重和不安——被卷入梁山内部的权力漩涡,绝非他们所愿。

    阮氏三雄、刘唐、白胜等人则士气高昂,大声说笑,仿佛已看到曾头市被踏平、史文恭授首的景象。

    晁盖骑马走在队伍中央,红袍如火焰燃烧。他不再看身后的梁山,只目视前方,眼神锐利如鹰。

    金海推着粮车,走在队伍末尾。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想起原著中晁盖的结局——毒箭贯颊,含恨而终。想起曾头市的那场埋伏,想起那支刻有“史文恭”名号的毒箭。

    他能改变吗?一个伙夫,在五千人的大军中,能改变主帅的命运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怀里那包药,或许救不了晁盖,但或许能救下某个不该死的士兵。

    队伍渐行渐远,梁山寨墙在晨雾中渐渐模糊。金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寨门上“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风中翻卷,旗下一片空荡。

    送行的人,早已散去。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而历史,正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展开它残酷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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