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策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便起身相迎,“浓浓,可有伤着?”
“本王留了人是让你抓穆祁安现形的,不是为了让你拖延时间以身犯险的。”
穆承策本以为清浓会在第一时间将穆祁安扣下,届时他再顺藤摸瓜。
军械而已,自然不难找到。
如此既替清浓扬名,又让背后小人知道她是惹不起的人。
一举两得。
可这个小乖乖偏偏不听话。
选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清浓靠在他身边小声讨饶,“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刺杀我这个半路郡主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刺杀姑母就不一样了,她是大宁百姓心中最崇敬的永宁大长公主,就这一条就能让穆祁安够受得了。”
她眼神灵动,像是一个求夸奖的孩童,全然没有注意到穆承策愈发难看的脸。
清浓自顾自地说,“更不要说他觊觎盘龙玉了,对了,五哥是怎么让他用那一批有问题的军械的?”
穆承策眉心皱得厉害,声音也变得干涩沙哑,“本王并未提前知晓,只是浓浓那边久未传来消息,下人来禀说穆祁安在调集府兵,于是我乘机换了一只箭矢。”
也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
让她涉险这种事,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乖乖,你是不是该给五哥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浓暗道不好。
遭了,要完!
才刚刚答应他绝不以身犯险就出了这事。
想起昨日他痛苦的模样,清浓再也笑不出来了。
恰在此时墨黪回来复命,“不负王爷重托,在扣押的官员宅邸搜出贪污银两,不下百万两!”
穆承策牵着清浓的手愈发紧了,小姑娘顺从地任由他牵着走到位子边坐下。
他亲手给她沏了茶递到嘴边,“乖乖,润润喉。”
清浓眼神有些闪躲,“我自己来。”
她端过茶盏抿了一口,隔着杯沿打量站在门外的官员。
墨黪声音清朗,在场明显有人慌了。
看来朝中蛀虫不止带走的那些。
太皇太后面色极其难看,厉声斥问,“承策!哀家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穆揽月提裙进来,望着她一字一顿,“母后舟车劳顿,可以回永寿宫休息!”
她眸光闪烁,含着冷意,隐隐带着威胁,“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过问得好!”
“反了反了!”
太皇太后气得脸色大变,“皇帝体弱,到如今这般地步还不是你放任而成。”
“久不立储至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你安的什么心?莫非和亲七年就真的成了漠北人?”
盛怒之下,她说的决绝又坚定。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吓得跪倒在地。
这不是他们能听的东西。
穆揽月一身的病痛都由漠北而起,言语的打击让她紧紧抓着吴嬷嬷的手才堪堪能稳住身体。
清浓迅速起身扶着她的胳膊,无声安慰。
姑母眼中的痛苦,就像是当初她被亲人背叛,强行送到水月庵一样。
无人爱她们。
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称得起父母二字。
穆承策眼底暗流汹涌,似淬满寒冰,“太皇太后想立何人为储君?穆祁安?”
太皇太后当着群臣的面毫不避讳,“有何不可?祁安乃皇帝长子,宅心仁厚,谋略过人,如何当不得一国储君?”
清浓忍不住骂一句蠢货。
难怪十二年前被扭送西山行宫,干出来的事多半不堪入耳。
“当初哀家就说了将茹儿许给承玺,也好延绵子嗣,他死活不肯。”
“这下好了,还有什么选头?”
“好在祁安是个好孩子。”
好家伙。
清浓以为杨茹对穆祁安有别样的心思,合着是奔着当人小娘去的。
再想想秦怀珠眼中的嫉妒,多半是奔着王爷来的。
感情这两姐妹能相处融洽是想逮着穆家两兄弟薅啊?
清浓一整个大无语。
什么叫没有选头?
清浓依稀能察觉出当年多半这老太太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坑害了陛下。
穆承策不许多说,他微微侧头,只一个眼神,墨黪便提剑上前。
清浓放下茶盏,赶紧开口,“既如此,不如请我们这位……嗯,宅心仁厚,谋略过人的二皇子来说说他究竟做了什么!”
太皇太后将手中佛珠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女子不得干政!”
“太皇太后不是女子?”
清浓没好气地说,“本朝自元昭皇后开国,女子绝不逊色男人,太皇太后何须自贬?”
这老太太属实不讲道理。
她可记得穆家起自乡野,反倒是元昭皇后世家出身,祖父曾官拜一品,只是后来澧朝没落,又逢前朝暴政,秦家才走了下坡路。
“放肆!来人,给哀家掌嘴!”
大皇太后气得拍桌子大叫,完全没有半点形象,跟那市井泼妇无异。
清浓被她吵得耳朵疼。
周围不是玄甲军就是殿前卫,如何也不可能听她调遣。
而太后身侧的嬷嬷束手束脚地相互望着,愣谁也不敢在承安王眼前放肆。
当众掌掴王妃,除非她们嫌命太长了。
太皇太后见无人动手,气得捂着心口大喘气。
正好洵墨他们押着人进来。
穆祁安眼泪直飞,挣脱桎梏飞身跑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呜呜说个不停。
太皇太后一脸心疼地俯身看着穆祁安,“好孩子,怎么回事啊?”
下一刻她直接被臭到五官扭曲,“谁给你塞的这臭东西?”
嬷嬷迅速扯掉穆祁安嘴里的臭袜子,嫌弃地扔到老远。
太皇太后翘着兰花指捂着鼻子,“还不快给二皇子松绑!”
哗啦啦一下周围玄甲卫的刀都架到了穆祁安的脖子上,给他串了一圈儿花边。
吓得他手一缩,跟个乌龟一样不敢动弹,“老祖宗救我~”
“你们要做什么?造反啊?”
太皇太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看着统揽全局的穆承策,怒骂道,
“早知道老大养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哀家还不如当初就给你扔粪桶里淹死的了!”
穆承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狠厉地说,“太皇太后害死的还不够多吗?”
“你休要胡言!”
太皇太后眼神闪躲,近几日她总梦到老大媳妇和那几个孩子。
清浓见穆承策眼中血丝渐起,迅速握住了他的手。
若是当众发病伤人,必定落人口实。
穆承策捏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重,清浓手指微微发疼,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抚。
“来人,请两位郡主和刺客!”
清浓一开口青黛立马把人押了进来。
秦怀珠和杨茹被熏得头发晕,红着眼睛进来,一见到太皇太后就开始猛哭。
谁知下一刻,林肃和金虎带着人将收缴的箭矢抬进来,砰地一下砸在她二人跟前。
吓得她们直接闭嘴。
秦怀珠收不住,猛地打了个大哭嗝,羞得她脸通红。
清浓嫌弃地望了她一眼便撇开视线,指了指地上的破铜烂铁说道,“本郡主听闻之前找不到军械案的证据。”
“喏~这就来雪中送炭,不用谢我!”
她笑得漾起一个好看的梨涡,“咱们的二皇子用起军械来还真是半点都不手软呢!”
“我都给他搬来了!”
清浓坐回穆承策身边,望着他满心期待。
这是求夸奖呢~
穆承策眼神柔和,揉揉她的发顶,哑声夸赞,“浓浓真厉害。”
小姑娘跟个舒服的猫儿一样蹭着他的手心。
如今的场面她已经能应付自如,也许将来……
清浓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舒服地享受着。
按理说今日她不该多言,尤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但王爷行事一贯雷厉风行,倒不是只像莽夫那般一味动武,但细想下来确实是最迅速的方法。
唯一不好的就是会为人诟病,觉得他是残忍弑杀,不近人情之人。
清浓怀疑云相对王爷中毒之事早已知晓,所以才会多次生事,意图让王爷当众发病。
且宇文拓一介质子都能得到此消息,恐怕幕后亦有推手。
好在王爷今日很乖,一直坐在她身旁,只在关键时候出言几句。
但他句句直中要害,清浓没受半点气。
看到清浓满眼的笑意,穆承策满意地握了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