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一直沉默不语。
见二皇子看到人证物证时眼神闪躲,云相气得别开眼。
不想与蠢货为伍。
就不该让二皇子插手军械之事,只怕是贪心不足,有问题的军械不单单送去了边境。
能到二皇子府库,说不定京畿大营亦出了纰漏。
他的眼神愈发冷冽。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穆祁安不敢开口,外祖父借漠北人的手在宫中生事,以此掩盖军械案。
困住皇叔的时间让他趁机密查盘龙玉。
可他全都搞砸了。
云相一拂衣袖,“这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二皇子府上领的军械材质不佳罢了。”
穆承策眸光深邃,“可这批军械用料同十五年前战场上收回的如出一辙,当年涉事官员已全部伏法,云相又作何解释?”
穆揽月身形不稳,颤抖着说,“大邺九年,傅枭将军战死,先帝曾命人彻查军备,处理了所有残次品及大批官员,当时的缘由是矿脉出了问题,难道……”
“母后!你可知情……”
她声音沙哑,甚至没敢回头看。
满心满眼里都是曾经的画面。
他说要建功立业才会回来风光娶她,她就等他。
无奈将她拖成了老姑娘,他说要补偿她,以后半生都留给她,任由差遣。
可笑着许诺的他转眼就变了,再也没有从北疆战场上回来。
太皇太后转过身,嘟囔,“哀家哪知道,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像是扔到空中的炮仗,炸得穆揽月噼里啪啦的。
清浓瞪了眼穆承策,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早说,让她们没有一丁点的准备。
云相眼神微眯,“当年的动,箭矢在制造时裹了泥沙,这是不争的事实,与此何干?”
建宁帝一身常服从内宫走出,稳坐高位,“朕也想知道与此何干?澜夜!”
太皇太后眼睛瞪得老大,“皇帝,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皇祖母?”
他眼神冰冷,直勾勾地盯着太皇太后,“不是该病入膏肓等死,是吗?”
云相微微皱眉,随后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群臣跟着高呼。
澜夜一身黑衣从檐上跳下,他是陛下身边暗卫,“二殿下宫中暗格搜到密造军械的手书,还有与各级官员来往的密信。”
建宁帝冷冷地瞪着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穆祁安,说了句,“呈上来。”
穆祁安大气不敢喘,后背冷汗直冒,他侧脸偷偷给云相使眼色。
云霄真的极其不想说话,他这一生的败笔都落在了二殿下身上。
云妃一早听到消息,哭哭啼啼地进来,“陛下恕罪,安儿年少无知铸成大错!”
穆祁安挪到云妃身后,“母妃,儿臣真的不知道军械之事,定是有心人陷害我的!”
母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说不就是变相认罪了吗?
云相感觉一口老血鲠在喉中,上下不得。
他怎么生出了这一窝子的蠢东西?
穆祁安掀起手臂,“方才儿臣还被人下了药丢进郡主府的花丛里,母妃你看我的胳膊。”
他哭得像个告状的孩子一样,企图博取同情。
余光飘向龙椅上的建宁帝,希望能有一丝丝的垂怜。
云妃见他一胳膊的出血小红点,吓得差点昏过去,“安儿,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转过眼瞪着清浓,“昭华,是不是你对安儿动的手?”
清浓忍不住叹息,还真是一个娘生不出两种孩子。
她挥挥手,高齐和田香香被人压上来,“二皇子的人亲自动手下的药。”
“至于他在花丛中的玩伴嘛,喏,在那儿!”
她指着哭哭啼啼还有些衣冠不整的田香香。
周遭的大臣们又不是豆蔻少年,自然什么都懂了。
可田家,刚刚被下了昭狱。
陛下亲自下的旨。
清浓见田香香微微敞着的衣领忍不住感叹,还真的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只怕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果然,建宁帝盛怒,一砚台扔过去,“混账东西!田家助纣为虐,你许了多少好处!”
“田家,罗家,还有之前的沈家!”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你的天下?这朝堂是朕的朝堂还是你的朝堂?”
穆祁安根本不敢躲,砚台直接砸在他眉心,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墨汁溅了他胸前一大片。
眉心的血顺着脸颊滚落唇边,显得极其狼狈。
建宁帝猛地瘫坐在龙椅上,指着云相大骂,“你倒是说,还有什么理由可编!朕的朝堂交给你统领,不是让你只手遮天,搅弄风云的!”
云相面色一沉,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老臣御下不严,愧对陛下所托,二皇子如今的这样也是老臣溺爱过重,还望陛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饶他一回。”
见云相服软,云妃哭得更厉害,“陛下,安儿年少轻狂不懂事,陛下恕罪。”
清浓想开口,穆揽月拉住她的手眼神安抚,掷地有声地问,“重兵围堵郡主府逼本宫就范,意欲强行搜府抢夺盘龙玉,是为谋反,这桩桩件件哪一样能饶得过?”
云妃心头一惊,咬着后槽牙跪直身子转头朝向穆揽月,“公主,本宫知道当年同意和亲惹你不快,但安儿无辜,好歹是你亲侄孙……”
穆揽月面色冷然,愤然骂道,“他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是为不忠。箭指本宫,是为不孝。”
“私造劣质军械致边疆战士于不顾,是为不仁。”
“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手下人,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不配为穆氏皇族。”
穆揽月一想到十五年前兵败是朝政出了问题就痛心疾首。
傅枭,九泉之下,你可会后悔保这腐朽的朝堂,安这贪官横行的天下!
穆揽月眼中淬了毒一般,“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宁哪怕是亡国于今也不要这样的储君祸国殃民!”
太皇太后没想到她说得如此决绝,偏偏穆承策站在她身后,无形中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她不敢说太多,只是一个劲儿哭,苍老的手扶着穆祁安的额头,“安儿,我的安儿,你要是出事了老祖宗也不活了,我可怜的孩子。”
见皇帝沉着脸没有松口,她扶着嬷嬷的手按着额头,“我的头好晕,安儿,老祖宗怕是受不住了,先替你走一遭黄泉路了……”
说着就要往下倒。
穆揽月早知她的把戏,先一步开口,“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也是喜丧。陛下孝顺,必然风光大葬,母后安心便是!”
这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绝不能让承策和承玺背上不孝的骂名。
穆揽月忍了她一辈子,终是再也不想忍了,“这天下是穆家的天下!本宫决不允许改了旁的姓氏!”
她说完,目光深邃地望着太皇太后。
刚还哭丧着要死的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立马收了声,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
穆揽月掀起裙摆直直地跪了下去,“恭请陛下圣裁!”
建宁帝见长公主悲痛万分,立马走下来扶起她,“姑母请起。”
他想起曾经的妻儿,正声道,“军械案涉事官员一并革职查办,查抄府邸,男子流放宁古塔,女子充为军妓。旁支若无牵扯,从轻发落。”
“二皇子目无法纪,结党营私,肆意妄为,意图不轨,着贬为庶人,困守皇陵,终身不得出!查抄皇子府,尽数充作军饷。”
“云妃教子无方,降为美人,圈禁储秀宫,无诏不得出。”
“云相御下不严,致祸乱朝纲,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清浓微微皱眉。
事态如此严重,居然也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她可以理解云相门生遍布朝野,又没有直接证据。
但二皇子呢?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