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杠与钢刀相撞,发出沉闷的钝响。
宋壮壮力大,竟将第一个黑衣人震得后退半步,但她毕竟不通武艺,全凭一股蛮力与护主的忠心。
另外两个黑衣人已如毒蛇般从侧翼扑入书房,刀光直取宋念云。
“小姐快走!”
宋壮壮目眦欲裂,回身想拦,后背却暴露给了第一个黑衣人。
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在雨夜里清晰得令人齿冷,宋壮壮闷哼一声,动作却不停,竟用身体撞向第二个黑衣人的刀刃,为宋念云争取到一丝空隙。
宋念云眼眶一热,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
她将手中砚台狠狠砸向最近的黑衣人面门,趁对方偏头躲闪的瞬间,冲向书房连接后院的小门。
那里通向一条僻静的巷子。
然而,刚冲出书房,迎面又是一道黑影,气息阴冷,显然是埋伏已久。
宋念云只觉颈后一痛,眼前便迅速黑了下去。
最后落入耳中的,是宋壮壮野兽般绝望的怒吼,以及利刃反复刺入躯体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与颠簸让宋念云恢复了意识。
嘴里塞着破布,双手被反剪捆绑,眼睛也被黑布蒙住。
身下是冰冷的、不停晃动的木板,耳边是车轮辘辘与马蹄急响,还有压抑的喘息和偶尔低沉的交谈。
“那丫鬟……真够难缠的,和个爷们似的,还折了我们一个兄弟。”
“行了,赶紧交差。这女人……上面交代要活的,但也不用太完美。”
“可惜了,细皮嫩肉的……”
污言秽语夹杂着恶意,宋念云的心沉到谷底。
宋壮壮,恐怕已经……
愤怒与悲痛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但更强烈的是求生的意志。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分辨着周围的信息。
空气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和腐烂水草的气息,偶尔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他们似乎在沿着某条河岸疾行。
京都附近有多条河流,通向不同方向。
绑架她的人是谁?宋依白?几乎是肯定的。
目的呢?灭口?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只有她死了,她这个替身才能得到北冥烬的宠爱。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似乎驶上了不平整的路面,速度也慢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声咒骂:“这鬼天气,路越来越烂了!”
“快到了,前面就是废弃的砖窑,在那里等接头的船。”
砖窑?水路?宋念云脑中飞快思索。
京都东南方向,有一条支流经过一片早已停产的官窑区,那里地形复杂,窑洞众多,便于藏匿,也方便通过水路将人转移出去。
必须想办法留下线索,或者制造混乱脱身。
她悄悄活动着被绑住的手腕,绳索很紧,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她摸索着身下的木板,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尖锐之物。
指尖忽然触到一片略略翘起的、有些锋利的木刺,可能是马车老旧破损造成的。
她心中一振,小心地将手腕凑过去,开始一下下地磨蹭绳索。动作必须极其轻微,不能被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腕的疼痛加剧,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
但她能感觉到,绳索的纤维在一根根断裂。
马车终于停了。
“到了,把人带下来!”
她被粗暴地拖下马车,趔趄着几乎摔倒。
有人扯掉了她眼上的黑布,突如其来的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是一个半坍塌的砖窑内部,中间生着一堆火,映照着几张蒙着面、眼神不善的脸。
“看看,这就是翰林院的女修撰,细皮嫩肉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男人用刀尖挑起了她的下巴,语气轻佻。
宋念云强忍恶心与恐惧,目光快速扫过环境。
窑洞颇大,出口只有一个,守着两个人。
旁边有条幽深的地道,不知通向何处。火堆边散落着一些杂物。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绑架朝廷命官是死罪!”她试图用言语周旋,同时背在身后的手加快了摩擦的动作。就差一点……
“死罪?”头目嗤笑,
“过了今晚,谁还知道你是朝廷命官?只会是江边一具无名女尸。”
他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人端过一个破碗,里面是浑浊的液体:“喝了它,让你少受点罪。”
是迷药,或者更糟的东西。
宋念云心知不能再等。就在那人捏着她下巴强迫她张嘴的瞬间,她蓄力已久的双手猛地挣脱了最后一点束缚!
尽管手腕鲜血淋漓,但自由了!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面前的人推向火堆,同时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扬向最近的两个黑衣人。
“啊!”被推的人惨叫一声,衣服瞬间被点燃。扬沙暂时迷了另外两人的眼。
“拦住她!”头目又惊又怒。
宋念云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幽深的地道口冲去!那是唯一的、不确定的生路!
身后传来怒骂和追赶的脚步声,还有刀锋破空的声音。
她冲进黑暗的地道,凭着直觉向前狂奔,脚下坑洼不平,不时摔跤,手掌膝盖擦破,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再向前。
地道错综复杂,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
她拐过一个弯,暂时甩开了一点追兵,但能听到他们分头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
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似乎是另一个出口。她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靠近出口的拐角,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堵住了去路。正是那个头目,他眼神阴鸷,手中的钢刀闪着寒光。
“挺能跑啊,宋修撰。”他慢慢逼近,“可惜,到此为止了。”
宋念云背靠着冰冷的土壁,退无可退。
绝望如同冰水,漫过心头。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宋壮壮的仇,自己的冤屈,还未施展的抱负……
头目举起了刀。
千钧一发之际——
“嗖!”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袭来!
头目反应极快,侧身挥刀格挡,“叮”的一声,一枚乌黑的菱形飞镖被击落在地。
但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飞镖接踵而至,角度刁钻,逼得他连连后退。
地道口的光影里,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步入,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肃杀、宛如实质的压迫感。
“动她者,死。”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地道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压抑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