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仪拉着张海盐,一边拌嘴,一边凭着记忆和对方向感的微弱把握,开始小心翼翼的往回摸索。
然而,走了大约该到的距离后,他们摸到的依然是冰冷的石壁。而且触感和刚才那堵墙不同。
之前的记忆路径,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新的,未知的通道。
第一种可能性,暂时无法验证,但情况显然更倾向于第二种或第三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彻底迷失在了这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黑暗迷宫里。
没有光,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
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永不停歇的行走,和一次又一次碰壁后重新选择方向的绝望。
迷宫之大,让许思仪起初怀疑他们到底还在不在地球了。
“不是同一平面。这是有坡度的,只不过你感觉不到。”
张海盐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虽然非常轻微,但我能感觉到。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下坡,然后会进入一大段平地,接着又开始上坡……循环。我猜,这迷宫至少有上下三层结构在交错。”
许思仪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平面迷宫已经足够复杂,再加上垂直维度的变化……这设计简直变态到令人发指。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没有触发任何明显的机关陷阱,没有遇到奇怪的生物。
而以他们目前被困在其中的状态,无法总结出任何有效规律。
一条看似笔直走了半小时的通道,尽头可能突然变成死胡同,或者分出三个,四个一模一样的岔路口。
一个感觉像是上坡的路段,绕了一圈可能又回到了感觉像是下层的地方。
他们尝试做标记。
用匕首在石壁上刻下最简短的记号,但往往走出一段再返回,记号要么消失,要么出现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失去了所有参照意义。
没有光,没有稳定方向,没有可辨识的地标。
只有无边无际,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和脚下永无止境,触感永远相似的石板路。
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入死胡同。
“三层……我们可能……真的在三层结构里打转。向下的坡度,平路,再向上……周而复始。这迷宫……大得离谱。”
许思仪觉得能做出来这个迷宫的,简直不是人。
“这么久了,除了移动,没触发任何机关,要么是运气逆天,要么就是这地方的设计者,认为困死本身就是最有效的机关。”
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思仪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干巴巴的,带着浓重的自嘲:“你说设计者要是看到进入的人全部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是不是得笑出来,他好无情啊。”
张海盐没笑。
反而很认真的问道:“趁我还力气,我们能不能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许思仪秒懂。
“你想得美。”
张海盐低低笑了一声。
许思仪刚刚又汇聚在胸口的郁结一下就让张海盐给搅散了。
许思仪长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个贱人。
一点抑郁的机会都不给她啊。
张海盐低下头,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她的嘴唇,印下一个短暂但温柔的吻。
再次启程时,他们的行动模式发生了变化。
张海盐的注意力不再仅仅集中于寻找出路和规避危险。
而是更侧重于感知每一次转弯的角度,坡度的变化,通道宽窄的差异,以及脚下地面材质的细微区别。
他在脑海中构建着一个动态的,不断修正的立体模型,每一段走过的路都成为一个模糊的坐标点。
而许思仪每到一个岔路口,坡度骤然变化处,或者进入一片空旷区域,她就会停下来。
在张海盐仔细触摸确认墙壁的质地和位置后,她会用匕首锋利的尖端,在张海盐的左手手指上扎一下,挤出一小滴温热的血珠,先是蹭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后自己在涂抹到墙壁上。
“第几个了?”
许思仪做完标记,一边把张海盐的手指放进嘴里含着,一边问道。
“十四。”张海盐漫不经心的回答。
“方向感有点乱了,刚才那段下坡持续了很久,我怀疑我们已经到了更深的一层。”许思仪拿张海盐的手指当磨牙棒咬着玩。
“为什么一直戳我手指头。”张海盐挑了挑眉,被咬的手指在许思仪的嘴里勾了勾她的舌头。
许思仪歪头看向张海盐的方向:“那我为什么要戳自己?我又不是傻子。”
张海盐点了点头,非常满意许思仪这个办事态度:“你戳我十四次,我给你记着呢。我会戳回来的。放心吧。”
许思仪鼓了鼓腮帮子。
“一次三十秒,你戳我二十次也才十分钟。”
“许思仪!你骂的真脏。”
“不客气,这是你应该夸的。”
时间依旧混沌。
绝望并未远离。
“怎么了?”张海盐感觉到许思仪突然停下后问道。
许思仪闭上眼睛,轻嗅了嗅空气中血液移动的轨迹。
并且在脑子里开始复原出移动的轨迹。
“迷宫真的在移动。不是毫无规律的随机变动!我们的标记,被带到了另外一处。”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规律,但这证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这迷宫是一个巨大的,缓慢运转的机关整体!墙壁,通道,甚至可能包括我们走过的地面,都在按照某种方式移动,重组!”
许思仪快速思考着。
虽然前路依然迷茫,出口依然遥不可及,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被动的在一个不可知的混沌中挣扎。
她已经可以开始观察,分析,甚至可能预测了。
“我们需要更多数据。继续走,继续标记。”
张海盐也鼓了鼓腮帮子:“你下次能换一根手指吗?我有十根手指头,你没必要可那一根戳…”
“那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你为什么要可我一个戳?”许思仪理直气壮的提前报复他。
张海盐都气笑了。
许思仪全神贯注于脑海中那个不断被推翻,又不断被新信息填充修正的立体迷宫模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思仪猛的停下脚步,用力吸了吸鼻子。
“又闻到什么了?”张海盐歪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