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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认识一些游戏把游戏做得很好的人

    洛杉矶奥林匹斯工作室…

    苏念关掉和阿莫的聊天窗口,却没有立刻回到工作中。

    她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未完成的特效代码,但那些闪烁的光标和复杂的函数突然变得无比遥远。

    窗外,圣莫尼卡的夜晚深沉如海,远处太平洋的涛声被双层玻璃过滤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市三院,VR手术训练系统关于性能问题。

    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自动排列组合,拼凑出一个清晰的场景:沈倦站在某间实验室里,面前是出故障的大屏幕,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控制台,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打电话给阿莫时的语气:冷静,克制,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问题,绝不流露一丝私人情绪。

    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

    苏念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水已经凉了,顺着食道滑下去,带来一阵轻微的寒意。

    她点开阿莫发来的错误日志,快速浏览。

    确实是她熟悉的领域——实时光追、复杂着色器、医疗级精度要求。

    这种组合在游戏行业都算前沿,移植到医疗场景,不出问题才奇怪。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两个月前自己做“魔法水晶”项目时的笔记。

    那些熬了无数个夜晚才摸索出的优化技巧,那些在性能和画质之间反复权衡的痛苦决定,那些最终被证明有效的“黑科技”……

    现在,这些经验可能要用来帮助沈倦解决他的问题。

    这个认知让苏念感到一种奇异的荒诞感。

    分开七个月…

    争吵,冷战,心灰意冷,各自前行。

    她在洛杉矶攀爬职业阶梯,他在上海深耕专业领域。

    两条平行线,理论上应该永远不再相交。

    可现在因为一套出故障的VR系统,因为一个技术问题,因为阿莫这座桥梁……

    他们又以一种极其间接、极其专业、极其克制的方式,重新产生了连接。

    苏念关掉笔记文档,重新打开她的特效代码。

    屏幕上一行行指令像沉默的士兵,等待她的调遣。

    她开始修改一段着色器代码,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规律地回响,像某种冷静的心跳。

    但在这专业的外壳之下,某个更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

    不是原谅,不是怀念,不是任何明确的情感。

    只是一种……确认。

    确认即使分开了,即使隔着太平洋和七个月的时光,他们依然活在彼此专业世界的辐射范围内。

    她的知识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他的需求可以调动她的专长。

    这种基于能力的、客观存在的连接,比任何情感纠葛都更坚韧,更难以斩断。

    就像两颗在各自轨道运行的行星,被无形的引力场束缚着,即使最遥远的时刻,也知道对方在那里。

    苏念完成了代码修改,按下编译键。

    屏幕上的虚拟水晶开始发出柔和的光,内部的光路像有生命般流动、折射、汇聚。

    很美。

    也很孤独。

    她保存文件,关掉电脑,办公室的灯光次第熄灭,最后只剩下她桌面上那一盏小台灯,在深夜里圈出一小片温暖的昏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

    **【薇薇薇】:宝!下周我生日,你必须来!不准说加班!

    苏念看着那条消息,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回复:

    **【苏念】:来,带蛋糕还是带酒?

    **【薇薇薇】:带你自己就行!对了,我听说……

    **【薇薇薇】:算了,见面再说。

    听说什么?

    苏念盯着那行省略号,大概猜到了。

    阿莫应该已经告诉林薇了,以林薇的性格,肯定要拉着她问个明白:沈倦找你帮忙了?你们什么情况?旧情复燃?

    她不会承认的是,在某个很深的、连自己都不愿审视的层面——

    她其实有点期待这次见面。

    期待听林薇用那种夸张的语气,把今天这件事描述成某种“命运的信号”或“破冰的契机”。

    虽然她知道那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有时候人需要一些来自外部的、热闹的解读,来冲淡内心那片过于清晰的、寂静的真相。

    苏念关掉台灯,拿起包,走出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电梯正在下行,红色的数字跳动:17、16、15……

    像倒计时,又像某种缓慢的苏醒。

    气象台的红色预警在下午四点发布,但台风“海葵”的脚步比预报更快。

    傍晚六点,当沈倦结束最后一台择期手术走出手术室时,窗外已是狂风骤雨。

    住院部大楼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水帘,远处街道上零星的车灯像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缓慢而艰难地移动。

    “沈老师,急诊那边请求心内科会诊。”值班护士小张抱着病历夹小跑过来,雨衣还在滴水,“是个18岁的男孩,玩电竞比赛时突发胸痛、心悸,心电图提示频发室性早搏。”

    电竞比赛?沈倦一边快步走向急诊,一边在脑海里快速过滤可能病因:应激性心肌炎?儿茶酚胺敏感性室速?还是更少见的致心律失常性右室心肌病?

    急诊抢救室3床,男孩躺在监护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心电监护屏幕上的波形杂乱得像被揉皱的纸条,QRS波群宽大畸形,心率一会儿跳到140,一会儿又跌到50。

    “患者陆子涵,18岁,大学生。”急诊医生快速汇报,“一小时前参加《星域》全国高校联赛线上赛,比赛进行到关键团战时突然胸闷、心悸、头晕。

    现场同学叫了120,既往体健,无心脏病史,家族史:父亲有高血压。”

    沈倦走到床边,男孩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嘴唇因为缺氧有些发绀。

    “陆子涵,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倦俯身,声音放稳,“我是心内科医生,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告诉我胸口哪个位置痛?像压着石头,还是像针扎?”

    男孩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压……压着……喘不过气……”

    典型的心绞痛描述,但在18岁男孩身上出现,极不寻常。

    沈倦快速进行体格检查:颈静脉无怒张,双肺呼吸音清,心脏听诊可闻及频发早搏,心音强弱不等。

    “急查心肌酶、肌钙蛋白、电解质、甲状腺功能。”沈倦下达医嘱,“准备做床旁心脏超声,联系他家长了吗?”

    “联系了,父母正从松江赶过来,路上堵车。”护士回答。

    心脏超声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心脏结构基本正常,各房室大小、室壁厚度、瓣膜功能都在正常范围,射血分数65%,这意味着不是结构性心脏病。

    那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心律失常?

    沈倦盯着监护屏幕,那些早搏像不听话的士兵,在规整的心跳队列中不断“插队”。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比赛前有没有喝能量饮料?或者……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

    急诊医生翻了翻记录:“送来时问过,说比赛前三小时喝了两罐红牛,还吃了……叫什么来着,对了,‘电竞兴奋剂’。”

    “‘电竞兴奋剂’?”沈倦皱眉。

    “就是一些含有咖啡因、牛磺酸、β-丙氨酸的补剂,电竞选手用来提神和增强反应速度的。”旁边一个年轻的规培医生插话,“沈老师,我弟也打电竞,他说这东西在圈子里很常见。”

    过量咖啡因+应激状态,确实可能诱发心律失常,尤其是对某些具有潜在心脏离子通道异常的人群。

    “先静脉推注胺碘酮150mg,然后泵入维持。”沈倦做出决定,“密切监测,如果早搏减少,就支持这个诊断,如果无效……”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无效,意味着可能有更危险的病因。

    药物推注后,监护屏幕上的早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十五分钟后,心率稳定在85次/分,律齐。

    男孩的脸色逐渐恢复,呼吸也平稳下来。

    “医生……”陆子涵虚弱地开口,“我……我会死吗?”

    沈倦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不会。

    但你需要告诉我实话,以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哪怕是很轻微的心跳乱?”

    男孩摇头:“从来没有,就今天……今天比赛太关键了,我们队进了全国八强,下一场赢了就能去深圳打总决赛……我太紧张了,手都在抖……”

    “比赛结果呢?”

    “我们……赢了。”男孩的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晕倒前,放出了最后一个控制技能,队友跟上输出,团灭对面……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倦看着这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却还在关心比赛胜负的男孩,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想说“游戏而已,值得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会为了一个游戏副本的首杀,熬夜到凌晨,眼睛通红却神采奕奕。

    “你打《星域》?”沈倦问,语气尽量随意。

    陆子涵的眼睛亮了一下:“医生你也知道《星域》?我主玩灵术师,国服前五百!”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不过以后……可能打不了了。”

    “为什么打不了?”

    “心脏都这样了,我妈肯定不让我碰电脑了。”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从初中就开始玩《星域》,攒了五年装备,练了三年的操作手感……还有我们战队,说好要一起拿全国冠军的……”

    窗外的台风呼啸而过,雨水猛烈敲打着玻璃窗。

    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而单调,像某种生命的倒计时。

    沈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等你康复了,可以做心脏电生理检查,明确到底是不是离子通道问题。如果只是应激和药物诱发,以后注意避免诱因,适当玩游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真的?”男孩的眼睛重新燃起希望。

    “但要听医嘱。”沈倦站起身,“现在,你需要休息,家长马上就到,我会和他们沟通。”

    他走出抢救室时,陆子涵在后面轻声说:“医生谢谢你,还有……如果你也玩《星域》,可以加我好友,我ID叫‘子非鱼’,以后带你打本。”

    沈倦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走廊里,陆子涵的父母刚好赶到。

    母亲四十多岁,身上还穿着银行制服,显然是下班直接赶来的,妆都花了。

    父亲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手里攥着车钥匙,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医生,我儿子他……”母亲的声音在颤抖。

    沈倦把他们带到医患沟通室,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解释了病情、诊断、治疗方案和预后。

    当说到“可能和电竞比赛应激、饮用能量饮料有关”时,母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就说打游戏没好处!他非不听!白天打晚上打,饭都不好好吃……”她泣不成声,“这次是抢救回来了,下次呢?下次万一……”

    “陆太太,”沈倦打断她,“陆子涵的情况,更准确的说是‘潜在的心脏易感性+外部诱因’,游戏本身不是病因,过度的压力和不当的补剂才是。而且……”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更温和的角度:“而且他在游戏里表现得很出色,刚才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比赛赢了没有,这种责任感和团队精神,不是坏事。”

    父亲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医生,您……您好像很了解这个游戏?”

    “不算了解。”沈倦说,“但我认识一些……把游戏做得很好的人。”

    谈话结束时雨势稍减,沈倦送陆子涵父母回病房,在走廊拐角处,母亲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医生,这个……是我儿子晕倒时手里攥着的。”她翻开笔记本,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手绘的游戏角色图,“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后来迷上《星域》,就天天画游戏里的东西。您看……”

    沈倦接过来,笔记本上的画技还很稚嫩,但细节丰富,充满热情,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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